第42章
“你的出現可能會幫助病人梳理記憶。但是這不在我的權限範圍內, 你需要問的是秦小姐。”
秦何翹哼了聲:“對雲及月有用的話……行吧。”
五分鐘後, 避光隔音的病房大門開了一個狹窄的縫隙。
江祁景側過身子,放輕動作走了進去。
病房裏很暗, 也分外安靜, 只有檢測儀器上有微弱的熒光。
他微微屏住呼吸,彎腰靠近病床。想擡起手觸碰她, 指尖微微動了動,最後只是克制地攥在掌心裏。
雲及月的臉肉眼可見的燙。她喃喃自語的聲音如細絲般纖弱, 需要極為專注才能聽清楚。
如同李梁文說的, 這是某年三月十一號的語文作業。
她把同一項作業說了很多遍後,腦袋往旁邊偏了一點。
突然的,念了一下他的名字。尾音像霧一樣輕輕散在空中。
喉嚨像是被扼住,江祁景連呼吸聲都慢了下來。
他第一次感到了那種墜入谷底般的疼痛。
他第一次直觀地、清晰地感覺到了……
他真的錯過了很多東西。
沒關系。
還不算太遲。
他會把一切都千倍萬倍地補償回來。
他們之間還不算太遲。
江祁景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 可憐巴巴得像是飲鴆止渴。
他低下頭, 耳朵更加靠近病床,謹慎又貪婪地想從她口中再聽一遍自己的名字。
雲及月腦袋又偏了回來, 嘴裏念著的語句變成了初三畢業典禮時作為學生代表發言的稿子。裏面夾雜了其他突兀的語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腦海裏的記憶產生混亂所導致的。
然後, 她輕輕地睜開了眼睛。
突如其來的四目相對。
雲及月的眼神顯出幾分懵懂, 就這麽看著他, 靜靜地發呆。
江祁景的手指攥緊了線圈本,經歷慣了大風大浪的心臟在這一刻竟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
他在想雲及月會以什麽樣的方式開口。
或者幹脆不開口,只是用行動表明她的疏離……
她會埋怨他嗎?會松口答應他重新的追求嗎?
那些未知的恐懼在江祁景的心上撕開密密麻麻的傷口。
然而雲及月看了很久都沒有出聲,儀器上顯示的體溫仍舊是39.3°C。
“我……”她的聲音很幹很啞, “算逃課嗎?”
江祁景怔了下。
誰能想到她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個。
他隨即又想到了李梁文剛才的話。
雲及月現在還在恢復記憶中。她並沒有康復,只是大腦應激後被迫醒了過來。
所以她現在的記憶,可能會在短時間停留在……上學的時候?
那個他們還很要好的時候。
意識到這一點,他的心臟像是被無數團混亂相纏的毛線給綁住了,想要用力扯斷,卻在掙紮中越纏越緊,勒得心腔陣痛。
沒關系。
他告訴自己,沒關系。
雲及月以後和他也會很要好地過一輩子。
江祁景的聲音很輕,像是害怕吵到了她:“不算。”
雲及月這才放松了下來。借著儀器的光,她看清楚了面前的人的臉,漸漸浮上一層疑惑:“江……祁景?”
她偏了偏頭:“你、你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嗎?”
連眉眼間的疑惑都顯得青澀而稚嫩。
這神情把江祁景一下子拉回到了十年前。
那些歲月像是漩渦,將他整個人都溺了進去。
雲及月又問了一遍:“你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嗎?”
江祁景想應聲,卻突然被酸澀哽得說不出話來。
他發顫的聲線把每一個字都抖碎了:
“……是你的人。”
是一個性格壞得一塌糊塗,不識好歹,有眼無珠,可悲的,可憐的,淒慘的,並且,最喜歡你的人。
以後永遠都是。
只要願意給他一個機會,讓他成為什麽樣的人都可以。
只要她還願意要他。
雲及月:“那這是哪兒?”
她問完之後,靠近病床床沿的那只手伸了出來,輕輕地、慢慢地搭在他修長的手指上。
她的指尖滾燙。熱意順勢傳遍了江祁景全身,最後在他心上灼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她問:“你怎麽長大了,臉色還憔悴了這麽多?”
江祁景震了一下。
他的心臟一點一點地在滴著血。
無聲,靜謐,痛到極致。
雲及月的腦子很亂,問出的問題也有些前言不搭後語:“我也長大了嗎?我會比你大嗎?”
“我二十八歲。”江祁景收回思緒,低聲解釋,“你還是比我小。”
雲及月:“你好老哦。”
“但是……”她沙啞的笑聲掩飾不住獨屬於少女的靈動,“你看上去比我想象得更像成功人士誒。”
男人低下頭,眼圈漸漸紅了。
他不明白這麽簡單的閑聊為什麽能讓他瀕臨窒息。
其實雲及月經常用這樣輕松的語調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