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隨著空氣不斷升溫, 酒氣直朝上湧。

趙晉靠進過來,每一個呼吸都在蠱惑著柔兒應允。

她覺得喘不過氣來,被他用充滿壓迫性的視線盯著, 被他如此誘導, 似乎很難開口拒絕。

她知道他開出的條件是什麽。她這樣的出身, 想謀得這樣的名分,原是不可能的事。他願許妻位, 可見意誠。

他是真心,想挽回她, 把她留下。

可是,她就這麽立即歡喜的應下嗎?

他們之間為何會走到今天這步?如果不是經歷過許多失望, 何苦蹉跎這些年?她當初乖乖留在他身邊做個金絲雀不好嗎?

熬走了其他人,她依舊留在他身邊, 婉轉承歡,曲意逢迎,興許也能哄得他幾分關切。

在她心底, 能得他這樣一句承諾固然也是歡喜的。

若在從前, 只怕做夢一般不敢相信, 要獨自偷笑上好幾天。

他身邊那個位置, 多少人向往啊?前番她去浙州辦事, 還聽人議論起他的婚事, 說不少人家, 盯著他後院的位置, 想把閨女侄女送去給他做填房。

可眼前, 她怎麽也說不出那個“好”字, 也沒有辦法點頭。她需要靜下來好好想一想, 需要重新理一理他們之間的關系。

京城一行, 確實讓她認識到自己還是在意他的,其中愧疚或感動的成分有多少,單只算計對他的感情,能有幾分?

她一直逃避著去想這些事,因為從她重新接受他開始,她就沒想過會有結果。也只有不去想太多,才能在一起啊。

若是成婚,她做了他的妻子,他對她的看重,就會被好好的保存起來,不會轉移嗎?

柔兒靠在他肩上,避過他的唇,她低低笑道:“您醉了,我也醉了,我有點難受,想睡覺……”

趙晉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說好的女人都盼著能跟心愛的男人雙宿雙棲呢?說好的女人都想有個名分過安定的日子呢?

他詫異地捏住她下巴打量著她,“你有聽到我說什麽嗎?”

她揮袖把他推開,說:“您弄疼我了。”

趙晉氣笑了,“給爺裝糊塗是吧?陳柔,你膽兒越來越肥了,現在跟你談正經的,你給個回應行嗎?”

柔兒軟下身段,蹭過來抱住他的腰,“您不是要走了?一去要多久啊?那我把安安接過來帶幾天好不好?”

她顧左右而言他,手段一點也不高明,揣著明白裝糊塗,偏叫他咬牙切齒沒辦法。

他知道她這是沒想好,過去的那些坎只怕在她心裏還沒過去呢。

能有今天的局面不容易,他怕過分冒進又嚇退了他。

趙晉一手摟著她,一手攥住她手,“得去小半月。說起來,從認識到現在,你可沒做過什麽貼身物件給我,出門在外沒個念想,你不怕我把你忘了?”

柔兒推了他一把,掙開他站起來,“這麽容易忘,往後也不必想著了。”

她起身就走,溜開得有點狼狽。

趙晉探出窗外,在樓上喊她,“你就這麽把我一個人丟這兒了?”

街市上熱鬧得很,聽見他這一嗓子問話,許多人朝他們瞧了過來。柔兒仰頭白他一眼,快步擠過人群溜走了。

趙晉憑窗目送她遠去,待再也瞧不見她那身茜色裙子了,才緩緩收回目光。

他心裏頗為失落。

舌尖嘗到一抹苦。

他知道只要給耐心,遲早她會是他的,可不知為什麽,他覺得自己等不及了。

七月初的清晨,草叢沾染著清露,一雙繡花鞋驚了露珠。婦人邁著小而快的步子,在浙州城外的驛站駐足。

馬車飛速馳來,跟車的福喜早就認出遠處的人影。

“爺,陳掌櫃送您來了。”

趙晉撩開車簾,瞥見遠處那個微帶羞赧的人影,笑了下。

車子緩緩湊前,他探出窗外,笑道:“今兒日頭打西邊出來?陳掌櫃是專程為小可勞動大駕?”

柔兒給他打趣的臉上一紅,飛快遞過一只小包袱,投進車窗,被他伸手接住。

她清了清嗓子,硬著聲音道:“匆匆做的,不大好,您別嫌棄。等您從外頭回來,再……再慢慢給您做吃的。”說完,她就立即退後兩步,生怕被他揪住窘態打趣不放。

趙晉笑意愈深,托腮笑道:“陳掌櫃費心了,那就等趙某回來,再好好兒地敘話。前些日子問您的話,這些日子可得仔細想想了,期望著等回來時,能得您賜個回信兒,啊?”

他故意拖長了尾音,半是調笑半是施壓。

她不敢去瞧福喜等人的表情,光天化日之下,當著這麽多人面前跟男人打情罵俏,她實在舍不出這種臉面。

好在趙晉也沒多說,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便移過視線,吩咐:“啟程吧。”

車子駛開去,越來越遠。等他的影子變得越來越淡,她一直端持著的表情才垮下來。

雖說兩人如今一個在清溪一個在浙州也不是總見面,可三不五時他就過來,或是接她去瞧安安,從京城回來這麽久,這是頭回真正意義上的分別。她也說不上,自己怎麽突然這麽傷感,這麽癡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