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好了, 不哭了,哪有你這樣的,瞧瞧你妝都花了。”

趙晉替她抹眼淚, 瞧她抽抽噎噎的委屈, 心裏也十分的不好受。

他扣住她肩膀, 溫聲道:“如今一切重頭來過,往後請你多照拂, 娘子。”

他笑得頗不正經,柔兒伸出手來掐他, “你還笑。”

他撫著她背,笑道:“今晚小登科, 怎麽能不笑?瞧瞧你這模樣,花臉貓似的, 爺替你喊人來,服侍你洗洗?”

柔兒搖頭,她不想自己這個脆弱的樣子給人瞧見, “我自個兒去罷。”

趙晉松開手, 目送她去了凈房。

他坐在床沿上, 手拄著膝頭, 說實話他心情也很復雜, 適才瞧她哭得厲害, 他也有點泛酸。不過他向來自持, 不會輕易表露情緒。柔兒瞧他吊兒郎當, 怪他心腸鐵硬, 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這段故事裏他也一樣有血有肉, 會受傷會覺著疼。

但現在, 都沒關系了。

一切苦楚總算過去。

往後應該都是好日子了。

柔兒洗漱過後,磨磨蹭蹭半晌沒出來。

趙晉偎在枕上喊她,“你幹什麽呐?還不來?”

她聲音從凈房悶悶的傳出來,有些遲疑,“爺,我……我想喊金鳳進來,行不行?”

趙晉頓了下,旋即下地趿著鞋走過來。簾子一掀,見她飛速撫平了裙子。

他眉頭跳了跳,“發生什麽事?”

柔兒窘得臉色像煮熟的蝦。

他走過去攥住她手腕,來來回回打量。她按住他肩膀不許他瞧,咬著牙踮起腳,湊近他耳邊,“我……我那個來了,想換身衣裳。”

趙晉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柔兒瞭他一眼,模樣好生嬌嗔。

他骨頭酥了一半,按住她背脊不許她退,“那個,哪個?”

柔兒指尖觸在他下巴上,低低地道:“就是那個啊……”

跟一個大男人說這事,羞也羞死了。

趙晉福至心靈,瞬時明白過來,他臉色陡然黑沉下去,扣住她下巴惡狠狠地道:“你故意的吧?我不信。”

鬧了好一會兒,眼見到了嘴邊的鴨子就這麽飛了。金鳳在裏頭幫柔兒換裝,趙晉在屋裏踱步,惱得恨不得捶墻。

他覺得自己被騙得很慘。先是陳家人告訴他,婚事定下後直到真正迎門的日子之前夫婦倆是不能見面的,否則不吉利。再往前,他外出公幹,走了大半個月。再往前,她每次推說忙、推說給人瞧見有礙閨譽……

他這股火,可耐得夠久了。

現在他直有種想殺人的沖動。

頭一晚就在趙晉的輾轉反側中度過了。

三朝回門,趙氏夫婦同乘去往欹縣。

按說柔兒已不在此處開店,陳氏老兩口該搬去清溪與陳興同住才是。但自打安安被接走後,陳婆子的身體就不大好,隱隱舊病復發的跡象。請了幾個郎中來瞧過,說不宜勞動,為此行程耽擱下來,一直沒能搬回鎮上去。

如今陳柔和陳興都賺了些錢,在清溪買個院子並不難。吃飯的時候,陳柔問起什麽時候遷居,一直沒怎麽出聲的趙晉開了口,“伯父伯母若是不介意,月牙胡同有座宅子,原就在阿柔名下,奴婢仆役都是現成的,一應用具也齊全,不必費神搬擡什麽,免得二老周折,阿柔和安安往後去瞧您們也便利。”

陳老漢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怎麽好叨擾大官人。”

趙晉笑了下,“如今我與阿柔是夫妻,您二位便是趙某嶽父嶽母,本該侍疾盡孝。阿柔,你說呢?”

他目光溫柔地看過來,當著爹娘兄嫂的面兒,柔兒覺得特別羞窘。他還“入鄉隨俗”地跟著他們喊她“阿柔”,說起話來人模狗樣的,倒真像個孝順女婿。

柔兒沒瞧他,避著他火熱的目光道:“爹娘年紀大了,還跟著我來來回回奔波,說起來都是我不好。我瞧也不必特地搬到浙州,過幾日我就要回清溪守店子的,哥哥嫂嫂也都在那兒,不若就在清溪買個二進院子,將來壯壯讀書也得有個僻靜的住所。”

陳興點頭贊同,“不錯,我也是這個意思。不過阿柔,你怎麽還要回清溪?”他說著,不由去瞧趙晉臉色,擔心趙晉會不高興。

柔兒道:“怎麽不回?把店丟給孔繡娘一個,也不像話啊。”一家人面面相覷,他們以為阿柔要去成親,必然是和孔繡娘說好了往後的打算的,這麽看來,她是準備成了親還往清溪跑?這麽折騰怎麽能過好日子,趙官人咋可能同意呢?

趙晉垂眼飲茶,避開了眾人探究的視線。

柔兒知道一時也解釋不明白,便沒有多費唇舌。

吃過飯,幾個女人退到屋裏去說體己話,男人們在外頭飲茶。

陳婆子闔上支摘窗,拉住柔兒的手,“我瞧他處處打量你,還挺細心的。”

她說的是吃飯的時候,柔兒膝蓋在椅子上碰了下,趙晉挪開椅子,要俯身替她揉膝蓋,柔兒嚇得臉發白,趕緊推開他的手。當時陳婆子就忍不住跟陳老漢打眼色。當初趙晉來欹縣,譜擺的挺大,不大正眼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