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弱不禁瘋

相野覺得自己可能有點“瘋”了。

他沖出去將被石頭砸中的男人撲倒在地,明明體力已經到了極限,但他還能打人。身體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只憑著本能在行動,憋著一股勁兒,打不過就踹、踹不過就絆,死死地牽制住對方,也根本不管自己受沒受傷。他那麽瘋,可神智卻還無比清醒。

唐菀,也就是那個女人,都被嚇傻了。她張著嘴愕然看著相野打人,那張蒼白又精致的臉上濺到了血,余光掃過他,嚇得她一個激靈。

她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奔到女兒身旁想帶她走,可看著她身上的血又無從下手。

“放手!”那廂,男人再次被相野撲倒在地,他伸出手去想要撿匕首,卻又被相野將匕首踢走。他目眥欲裂,氣得一肘子打在相野肚子上,卻仍沒能掙開,不禁怒罵:“你是瘋子嗎!放開,你這個瘋子、瘋狗!”

相野不罵人,他沒力氣罵人。趁男人還在罵,用臂彎勒住了他的喉嚨,死死卡住。

男人頓時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雞,整張臉都紅了。但相野畢竟已經力竭,最終還是被他掙脫,自己也被甩了出去。

“咳、咳……”男人劫後余生,晃了晃腦袋,眼前甚至都出現了重影。此時再看相野,他只覺怒火中燒,連那小姑娘都顧不上了,就想出口惡氣。

可他一刀下去,卻像紮到了鐵板。

相野趁勢反擊,用最後的力氣反剪住男人的手,將他壓在身下。做完這個動作,他徹底脫力,與此同時一枚護身符也從他身上掉下來,無火自燃,化為灰燼。

男人眼前一亮,覺得自己機會來了,開啟絕地反擊,然而就在這時,陳君陽終於趕到。

唐刀淩空飛來,將他作亂的手釘在地上。慘叫聲中,男人痛苦地蜷縮起來,相野重獲自由,躺在地上大口喘氣,感覺整個肺都要燒著了。

但那股瘋勁還沒有從他體內退卻,他又強撐著爬起來,忍著喉嚨裏的癢意,踉蹌著奔到小姑娘身旁。

唐菀還在那兒,相野一靠近,她就忍不住後退,半是驚懼半是魔怔地重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殺人……沒有殺人、那不是我殺的……我也是被騙的,求求你們放我走……”

“你沒殺人?”相野忽然回頭,盯著她,語氣輕飄。

唐菀嚇得一個趔趄坐倒在地。

陳君陽正把男人綁起來,聞言回頭,就看到相野抓起地上的匕首,一步步朝唐菀逼近。他心裏咯噔一下,直覺相野狀態不對,連忙過去拉住他。

可相野就是死盯著唐菀,問:“那五十萬不是你拿的嗎?你敢賣,為什麽不敢認?我現在刺你一刀,我也說我沒殺人,你信嗎?”

唐菀愈發崩潰,“可我也是被騙的!真的,我沒想害誰、我沒有……只是領養而已,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我要害她,人家出得起五十萬,她跟人家走,難道不比跟著我好?我也能過上新生活不是嗎?為什麽要怪我、為什麽都來怪我……”

崩潰的哭聲在夜色中顯得淒厲,陳君陽攔著相野,卻覺得此刻的相野比唐菀更崩潰,好像脆弱的瓷器,倒下去就碎了。

可他始終也沒有倒下去。

陳君陽不知道,相野的耳麥裏正傳來邢晝的聲音。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有點喘,像是大戰過後還沒有緩過氣來,但帶著股無與倫比的堅定。

“相野,你自己說過,眼見不一定為實。”

“所有的真相在被證實前,都是謊言。不要被謊言欺騙。”

“救人要緊。”

“救人比什麽都重要。”

相野轉頭看向地上的小姑娘,此時此刻唐菀的聲音似乎都離他遠去,只剩下鮮血刺目。他又掙紮著往回走,跪在小姑娘身邊,看著她幾乎毫無起伏的胸膛,輕聲問:“她可以得救嗎?”

這一聲好像在問他自己,他可以得救嗎?

“可以。”邢晝回答他。

陳君陽一時被相野驚到,此時回過神來,連忙掏出藥瓶,倒了兩粒白色藥丸喂進小姑娘嘴裏。

相野認得那藥丸,邢晝在漁船上將他救下時,也喂他吃過,應該是用來保命的東西。相野深吸一口氣,理智重回大腦,思路也變得清晰起來。

“報警吧。”相野道。

警察就在附近,此時向他們求助是最好的辦法,緝兇處想必有途徑跟他們協商,而小姑娘也需要立刻送醫。殺人的必須付出代價,無論有罪還是無罪,自有說法。相野自己卻有點支撐不住了,護身符雖然保護了他,但他仍然受了不輕的傷,再加上體力透支,身形一晃就倒了下去。

黑暗淹沒了他。

在一片看不清前路的混沌中,一艘小船慢悠悠出現在他的視線裏。他看著船上幸福的一家三口,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遠去。

前方是一座孤島,島上有座廟,廟裏燈火通明,依稀有唱經聲傳來,撫慰心神。可那艘船總是靠不了岸,廟就在那裏,看起來近,又遠在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