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宋沅

陳君陽憋了很久,憋出一句:“操。”

這鏗鏘有力的一個字,代表了此時此刻緝兇處所有人的心聲。

老樂三人才剛回來,尚且不明白這又是“哥哥”又是“瘋了”的是什麽意思,其他人卻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他們昨天才聚在一起討論,那個傳聞中的大舅子到底是個什麽喪心病狂的人物,可今天就輪到楚憐了?

聞月驚訝得都來不及用團扇遮掩了,湊上去就問:“這到底什麽意思?舅舅是好人?楚憐才是那個瘋子?”

相野:“故事或許從一開始就有兩個版本。”

一個真,一個假。

不,也許不止兩個,是三個、更多個。

相野忽然想起他父母的事情,他記憶中的是一個版本,假父母說出口的是另一個版本,最後邢晝告訴他的,是第三個版本。

後來他被楚憐牽引著,又陸續去了官水潭,來了京州。他這一路上發現的真相,真的是真相嗎?

又或許只是楚憐想讓他知道的“真相”?

一個故事,哪怕只是稍作改動,整個表達的意思就已失之毫厘。就像《哀艷》那幅畫一樣,錢秦只是對畫中人的五官做了寥寥幾筆改動,楚憐就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相野所認識的楚憐,他所知道的真相,不就是名為“楚憐”的這位畫家,不斷給他勾勒出來的嗎?

“這條短信的發布日期是7月1日,這個人,宋靈的哥哥,在這一天找到宋靈。宋靈或許想辦法做了核實,心中懷疑之下,寫下了那行字,又提醒了相齊,時間都對得上。短短一個禮拜後,8號,宋靈和沈延之就死於非命。如果短信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麽……”

相野低聲說著,語氣越來越凝重,聲音卻越來越輕,“殺人滅口的就是楚憐。因為一旦事情敗露,宋靈一定會找他報仇,相齊也會與他產生隔閡,緝兇處更不可能坐視不理。”

不論故事最終呈現的是怎樣的真實,楚憐和那位“舅舅”的說辭,已經處於兩個極端。要麽這個人說謊,要麽那個人說謊。

而相野的直覺告訴他……

“如果是這樣,那楚憐的最終目的,恐怕就是找到這個發短信的人。”邢晝驀地開口,他跟相野的視線對上,兩人想的一樣。

相野有點頭痛,無數猜測在腦海中擠壓,但思路異常清晰,一連串的話接連不斷地從嘴裏蹦出來,“一切都是設計好的。”

“如果那人真是我舅舅,他給宋靈,也就是我母親發短信,是為了讓她有所防備,是為了保護她。那多年之後,他也一定會想辦法保護我。”

“我就成了那個釣出他的魚餌。”

聞月等人面面相覷,相野的表情則已難看至極。他想起被假父母找上門的事情,他當初就覺得這事兒背後像有人操控,因為事情太蹊蹺了,無論是鹿野還是緝兇處的人,都像是被人故意引到江州的。

如果緝兇處是被便宜舅舅引過來,那鹿野呢?是否是楚憐的手筆?

其次,五十萬那件事也要重新定論。

如果宋靈是因為那條短信死的,那就跟沈延之為了五十萬賣兒子根本沒關系。那五十萬的事情到底還是不是真的?

再到現在,楚憐直接指控那位舅舅是鹿野的首領,是幕後黑手。看著像是在引導相野接近真相,撥亂反正。

可如果他才是那個顛倒黑白的人呢?把好人全部打成壞人,一步步挑釁便宜舅舅的底線,逼他出手。

果然,他成功了。

一張照片,把另一個真相帶到了相野面前。如此快的反轉,像是楚憐和他兩個人在打擂台。

思及此,相野忽然有了一個極其糟糕的猜測,他擡頭看向邢晝,問:“你說,鹿野真正的首領到底是誰?”

與此同時,京州,某別墅內。

楚憐正在侍弄花園。他從江州的爛尾樓下挖走了一株野生雛菊,想要將它移植到這裏,可他明明已經很小心了,該澆的水澆了,該施的肥也施了,雛菊依舊開始枯萎、腐爛。

他嘆息著,伸手將枯萎的雛菊從泥土裏拔·出來,拿到近前仔細端詳,眼神充滿了惋惜和愛意。

可漸漸的,那裏頭的惋惜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冰冷、凍結。他嘴角仍然帶著笑意,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甚至有些冷漠。

最終,雛菊的屍體被隨意丟棄在地,耷拉著再無一絲生氣。風吹過來,它又隨著風顫了顫,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可這些都換不回主人的一個眼神。

楚憐拿起旁邊的濕巾擦手,余光瞥見放在旁邊矮桌上的手機收到一條新信息。

【他果然出現了】

信息很短,楚憐就沒有特意把手機拿起來看。他轉身離開花園,從廚房的玻璃門進入客廳。

客廳正中央掛著一幅還未完成的油畫,油畫中的青年長著跟楚憐一模一樣的臉,他微垂著眼眸,在玫瑰色的夕陽裏慵懶地靠坐在椅子上,哀艷綺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