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宋沅(第2/2頁)

錢秦把這幅畫命名為《哀艷》不是沒有理由的,雖然這幅畫還沒有最終完成,有一部分的色彩是缺失的,但那部分缺失好像也成為了畫的一部分,就像維納斯的斷臂,是缺憾的美。

而那個坐在畫中的青年,就是哀艷本身。一股濃重的哀意化作灰色和藍色,藏在青年的眉眼裏,鋪在玫瑰色的夕陽下。而他的影子像水紋一般模糊不清,纏繞在腳下。

任何一個人站在這裏,看到這幅畫,都會由衷贊嘆它的色調、構圖,以及那撲面而來的仿佛能撅住心神的濃厚情感。

錢秦的抄襲作雖然補全了畫面,但卻因為擅自改畫以及狗尾續貂,使得整個表達的情感驟降一個層次,成為劣質買家秀。

楚憐再次在畫前停下腳步,他伸手想要觸碰畫中人的臉,卻又像怕碰壞了一般,始終隔著一點微小的距離。

一室靜謐。

不知過了多久,突兀的腳步聲響起。“先生。”一個女人小心翼翼地走到楚憐身後,語氣恭敬。

“錢秦的事情辦妥了?”

“是。我們不會讓他離開京州的,他會永遠留在這裏,接受懲罰。”

這時楚憐終於回頭,看向來人。這是一張熟悉的臉,如果相野在這裏,一定能認出來這就是那個假宋靈,只是把大波浪的長發都散了下來,打扮得更年輕時髦。

假宋靈遲疑著,又開口問:“先生,接下來該怎麽做?宋沅出現了,緝兇處的人肯定會懷疑你。”

楚憐:“這出戲也是時候結束了,如果他們現在還不懷疑我,那我只能懷疑緝兇處的水平了。”

假宋靈繼續問:“那是不是把相野抓回來比較好?有他在手裏,宋沅也只能就範。”

楚憐:“不。你還沒看明白嗎?宋沅就在緝兇處,或者說他像我們一樣,在緝兇處安插了棋子。否則,他怎麽會知道我跟相野撒了什麽樣的謊,怎麽會那麽迫不及待地要戳穿我的謊言?”

其實當邢晝出現在江州時,楚憐就隱約猜到,宋沅可能躲在緝兇處的背後。為此他撒下一個又一個的餌,終於再次將他逼了出來。

把相野直接抓回來是下策,即便是事件最初,安排假父母上門那一場戲,楚憐都沒想過要真把相野抓回來。因為根本不需要那麽做,只需要幾段謊言,那些所謂正直、善良的人就會忍不住跳出來,為純凈的靈魂做鬥爭。

而且阿齊教導出來的孩子……很有意思,楚憐忍不住想要看看他崩潰的極限在哪裏,野性難馴的人如果被馴服、被汙染,對於敵人的打擊可比殺個人大多了。

“相野會替我找出宋沅的。”楚憐背過手,語氣輕松。

“為……什麽?”假宋靈大著膽子問。

“他對於真相有種近乎偏執的追求,就算邢晝也不可能阻止他。他在緝兇處,宋沅也有可能在緝兇處,宋沅越在乎他,暴露的幾率就越大。人一旦有了牽掛,就有了軟肋,相野的執著可能會為宋沅帶來助力,但也有可能成為插向他的一把刀。”

頓了頓,楚憐輕嘆一聲,“可就算相野聰明到猜出了所有,他也不會停下找尋真相的步伐。不管是好的、壞的,赤·裸裸的、血淋淋的,他跟阿齊很像,都容不下任何一絲欺騙。”

假宋靈沉默著沒有答話。她知道,在先生提起那位“阿齊”時,往往都會陷入某種舊日的情愫裏,變得易怒,不可打擾。

良久,楚憐又問:“我聽說,有人非要我給個交代,告訴他們這十年去了哪裏,對嗎?”

假宋靈心裏咯噔一下,語氣更為恭敬,“您十年沒有露面,難免有人生出異心。不過他們蹦跶不了多久了,您放心,鹿野永遠臣服於最強者。”

楚憐笑笑,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在假宋靈離開時,又忽然叫住她,說:“你既然頂著她的臉,就不要化這麽濃的妝了。”

假宋靈身子一僵,低下頭來,“是,先生。”

等到她離開,客廳裏再次剩下楚憐一人。他又將目光放回了那幅畫身上,透過這幅畫,他好像看見了當年那個作畫的人。

那個時候,楚憐思忖自己明明還沒有暴露,可為什麽……相齊還是畫出了這麽濃重的哀意?

楚憐永遠不明白,相齊究竟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