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蒼

相野跟著黑貓走了,但他不知道,鏡子裏有雙眼睛正注視著他。

這雙眼睛同時看著他又看著邢晝,饒有興致的、陰狠的,帶著無邊的打量與惡意。在無人的房間裏,唯一一盞亮著的煤油燈照得他的眼睛忽明忽暗。

驀地,“嘟、嘟”的視訊提示音響起,他轉過頭冷眼看著,一直不接。等到那聲音即將消失,他才按下接通鍵。

畫面一閃,仇音的臉出現在屏幕上,冰冷的,甚至還帶著點怒意。

“蒼,你究竟在鬧什麽?為什麽還不撤退?”她道。

“我在鬧什麽,你說得我好像是一個不服管教的小孩兒,我可不記得什麽時候認你做了母親。”被叫做蒼的男人戴著白色的笑臉面具,一張嘴就是粗糲沙啞的嗓音,語氣戲謔又惡劣。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仇音眸光銳利,但沒有發火。

“難道不是嗎?你沒有愛當人母親的習慣,怎麽偏偏要占用宋靈的身體?”蒼說著,余光又瞥了一眼相野,說:“你的便宜兒子在那兒呢。”

“你夠了沒有?緝兇處都已經找上門了,你再不走,是想等死嗎。”仇音面色發沉。

“我倒是不知道你們隊緝兇處的評價這麽高。”蒼的語氣又變得陰惻惻的。

“我是在幫你,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以你的戰鬥力,一旦幻境被破,哪怕是相野都可以輕易把你殺了。你現在就走,我馬上去夢之島外面接應你。先生就快回來了,你最好老實一點。”仇音道。

聽到“先生”兩個字,蒼的眼睛裏明顯露出一絲不耐,但又埋藏著深深的忌憚。他睨了一眼仇音,道:“不要拿他來壓我,我自己心裏有分寸。”

仇音:“你有分寸,那就更應該立刻離開。”

蒼不耐煩地站起來,“我知道了。”

語畢,他便掛斷了視訊,心情看起來並不怎麽美妙。他隨即拿起煤油燈,轉身走進了浴室,看到被綁在浴缸裏的人,他的眼睛又亮了亮。

那是陳君陽,手腳都被捆著,嘴裏倒是沒塞東西,但他抿著嘴,死也不發出一點聲音。

“你這是何必呢?如果你肯說兩句討好討好我,說不定我還會放過你。”蒼將煤油燈掛在墻上,走到浴缸邊,伸手掐住了陳君陽的脖子,迫使他擡頭,看到他漲紅了臉,語氣終於帶上一絲愉悅,“真倔。”

話音落下,他便用刀在陳君陽胳膊上劃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陳君陽悶哼一聲,身體掙紮起來,可越掙紮,繩子就越緊。

蒼一只手摁著他,另一只手從旁邊的箱子裏抽出一瓶葡萄酒。握著瓶身在浴缸邊緣用力一砸,瓶口破裂,那汩汩的酒液便被傾倒在浴缸裏。

一瓶接著一瓶,他還將瓶口對準了陳君陽的傷口。看見陳君陽驟然變白的神色,他笑了笑,循循善誘道:“你說啊,用你那好聽的嗓子跟我求饒啊,興許我會對你溫柔一點。你不是還有個姐姐嗎?你猜她現在還活著嗎?”

陳君陽憤怒得盯著他,嘴唇都咬出了血,“你把她怎麽樣了?”

狗日的,那是我妹妹。

“她傷了我,我本來想直接殺了她的,不過……就這樣殺了太可惜了不是?緝兇處培養出來的人,都牙尖嘴利得很,嘴快,刀也快,不把她那性子磨平了,就沒什麽意思了。”蒼說著,拿出一個由紅繩系著的太陽形狀的小掛墜來,“這是你姐姐的,是嗎?”

陳君陽倏然瞪大了眼,這確實是小桃子的,他倆各有一個,他拿著桃子形狀的,小桃子就拿著太陽的。

此時那掛墜上已經沾了血,像是直接從血泊裏撿起來的一樣,讓陳君陽再也無法心存僥幸。他看著眼前的男人,面具上的那張笑臉就像是對他的嘲諷。

見陳君陽不回答,他又拎起最後一瓶酒,“哐”一聲砸在浴缸上,暗紅的酒液和玻璃碎渣一塊兒扔進浴缸裏,濺在陳君陽的臉上。

“這樣吧。”蒼把破碎的酒瓶子抵在他喉嚨上,說:“你給我唱一首歌,我就讓她多活一個小時,怎麽樣?”

陳君陽張了張嘴巴,到底顧忌著陳君陶,無法再硬氣地說話。他咬緊牙關,牙齦裏幾乎要滲出血來。

“唱什麽?”

“我想想……你的聲音那麽特別,那就唱首兒歌吧,很有童趣不是嗎?”

面對那惡劣的調笑聲,陳君陽想咬死他的心都有了。天可憐見他根本就不會唱歌,但好巧不巧,兒歌他確實知道一首。

可這需要漫長的心理建設。

這一建設,就讓蒼覺得不爽了。仇音拿楚憐來壓他,這小子也不聽他的話,他的目光又變得陰狠起來,“你在拖時間嗎?我讓你唱,你唱啊!你有這麽一把好嗓子,為什麽不唱?難道你也想跟我一樣嗎?知道我的嗓子是怎麽壞的嗎?”

碎裂的玻璃刺破陳君陽的皮膚,滲出血來,他被迫仰著頭,身體卻開始順著浴缸滑落。酒倒得太多了,他滿口鼻都是酒味,甚至還嗆到一口。新傷舊傷都泡在酒裏,滋味難受,血液的流失更加速了大腦的暈眩。他咬破舌尖,強撐著保持清醒,磕磕絆絆地、帶著莫大的恥辱開始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