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信仰之地

淩晨一點多,相野換上一身幹凈衣服,喝上了熱的姜湯。

方鬥自知理虧,主動把屋子清掃幹凈,又將三個俘虜仔細盤查一遍,道:“依我看,他們是京州派過來的,跟鹿野無關。”

說著,他又拿出一張從光頭身上掏出的已經濕掉的符紙,說:“那邊大概還打著殺死你然後栽贓給鹿野的打算,所以特意帶上這種特殊道具。不過那光頭如果真是鹿野的人,不會放著符紙不用,還讓它泡水作廢,實在太不小心了。”

相野雙手捧著杯子,“刀尖上舔血的人,不會在乎這種裝神弄鬼的小玩意兒。”

方鬥見他如此淡然,一時都不知道真正在刀尖上舔血的是誰。聳聳肩,問:“你剛才在跳湖?發現什麽了嗎?”

相野審視著他,似乎還在判定他的可信度。邢晝和宗眠的計劃那麽隱秘,連身邊最親近的隊員都沒有告訴,這個方鬥一定有什麽過人之處。不過現在也不是長篇大論的時候,他喝下最後一個姜湯,起身往外走。

正殿裏,也就是唯一供奉著佛像的房間裏,桌案上點了紅燭和煙。這是方鬥做的,相野可沒有這份閑心。語:木一希:木。

方鬥跟在他身後,說:“大晚上的,你要跟我來拜神?”

相野:“這不是神,是沈家的先祖。”

方鬥撓撓頭,“我們鹿野就沒這種。”

這也正是相野覺得奇怪的地方,越是黑暗、越是受到壓迫、生活艱苦的地方,其實就越容易信仰神佛,那是一種精神上的慰藉和寄托,可鹿野偏偏沒有。

方鬥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他離開鹿野時也年歲尚小,許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相野又聯系上決明,問他關於鹿野的信仰問題,決明道:“以前是有一些什麽神廟之類的,但沒什麽特定的對象,大多是在叩拜那道門,覺得那是一種考驗吧。而且都年代久遠了,流浪者中也沒流傳什麽神魔之類的傳說。至少在近兩三百年內吧,鹿野一直都被各大祭司統治著,要跪拜也是跪的他們,怎麽會允許冒出一個神來淩駕在他們頭頂上。”

話雖如此,相野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或者說這背後還隱藏著什麽秘密。如果那道門真的是考驗,那考驗的對象自然是鹿野的人,又是誰設置了這場考驗呢?

總得有個源頭。

他復又擡頭看向那位沈大老爺,對於這位先祖,相野並不了解,宗眠倒是趁著在中醫診所打雜時,把官水潭的歷史徹徹底底調查了一遍。

在地方志的記載裏,官水潭的歷史可以追溯到近三百年前。那時候的沈還不是當地的大姓,是這位沈青沈大人當了大官後,才發展成了後來的沈家村。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當地村民為這位沈大人塑了金身,這片潭水也正式更名為官水潭。

現在就是個時間問題。

那位誤闖鹿野的沈姓女子,到底是什麽時候去的鹿野?緝兇處得到的消息裏,所有人知道的都只是一個模糊的傳說。褚秀秀的母親說是那個女人的後代,但也是傳了不知道幾代了,除了知道她姓沈,其余的一概不知。

楚憐呢,他是如何盯上官水潭這個地方的?茫茫人海,姓沈的人那麽多,他幾乎是在離開鹿野後就馬上找到了官水潭,收買沈延之,也就是說——他極有可能是在鹿野的時候就知道,姓沈的女人來自官水潭。

或許姓沈的女人去到鹿野時,官水潭這個地名已經存在了。當然也不排除楚憐知道的是它的原名,再通過這個名字找到更名後的官水潭。

相野思忖著,又想到了水底的那股暗流。

島上到底藏著什麽秘密?他盯著沈大老爺,視線從他那張不怒自威的臉移到紅漆斑駁的官袍上。一縷風吹過來,燭光搖曳,驟降的溫度仿佛都集中在後背,讓方鬥不禁打了個哆嗦。

可誰知道,相野說出來的話更可怕。他忽然說:“我想把廟給搬開。”

方鬥:“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相野:“知道。如果不能搬開,就炸開。”

方鬥:“越說越離譜了,我上哪兒給你搞炸·藥去……不是,我不過就搞個電捕魚,你要真把這裏炸了,我倆就肯定進局子了。而且這不是你祖宗嗎?你要把祖宗都給炸了?”

夠狠啊,現在的年輕人。

相野側目看他,“幹不幹?”

方鬥撩起袖子露出熊貓紋身,“幹。”

相野的想法很簡單,水底既然沒東西,又有一股奇怪的細小暗流,那說不定島的內部有秘密空間。想要找到正確的路進去太費時間了,他一看到方鬥——就覺得他是個違法犯罪的好苗子。

直接炸吧。

到時候算在楚憐頭上。

完美。

方鬥很有章程,重新戴上漁夫帽,說:“炸·藥好辦,我自己就能做。但我得回城買些必備的物品,你跟我一起去,還是在這裏繼續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