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最後的流亡

鹿野平原,所有人也都在等一個奇跡。

邢晝拿著令牌去北邊找幫手的時候,選擇了坦誠。他把鹿野的成因和日輪的秘密都說了出來,把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也說了出來,平鋪直敘,陳述利弊。這是與楚憐完全不同的風格,一個完完全全的外鄉人,給鹿野帶來的究竟是真的希望,還是新一輪的絕望?

沒有人知道。

有人選擇跟隨他回到彌望鄉,聽從他的指令開始挖湖。有人選擇遠遠跟著,在外圍觀望。也有人早已放棄希望,或對這一切所謂的真相都嗤之以鼻,覺得不過又是一個騙局。

總而言之,彌望鄉終究是被挖開了。邢晝帶著人徹夜開工,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彌望鄉,而當那坑越挖越深、越挖越大的時候,一塊石碑終於顯露出來。

這是一塊不規則的石碑,打磨得很粗糙,也不大。不像是特意立在此處的那種用來注解的石碑。

石碑上刻著兩個圖案,一面是太陽,一面是月亮,形狀卻有些特殊。

邢晝在念書時,曾經對天文很感興趣,所以很快就分辨出那圖案描繪的其實是日食和月食。而且日輪的模樣,如果完全成型的話,也有點像天狗食日。

如果他沒記錯,最近的一次月食比日食要早,在11月初,而且並不是月全食。但鹿野和原本的世界並不處於同一空間,所以那邊能推算到的時間,或許並不適用於鹿野。而且鹿野的氣候異常,更有長達四十八小時的極夜,看著也不像是與外面世界同步的樣子。

思索間,已經有水從挖開的坑底冒出來,湖終於要回來了。不少人露出欣喜表情,甚至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詞。

水在鹿野一直是珍貴資源,從坑底冒出來的水雖然還很渾濁,但只要沒毒,就是好的。

大家一時都忘了什麽日輪,那些遠遠躲在黑暗裏觀望的人也都跑過來,火光照應著所有人的臉,那一雙雙被純粹的喜悅點亮的眼睛,瞬間沖淡了鹿野的灰暗之色。

在這一片熱鬧之中,邢晝拿著樹枝在地上不斷推演。他問過日輪開啟的時間,知道了鹿野的大致面積和日輪開啟的速度,通過計算可以得出一個大致的結果——日輪大概還有三天,就會徹底形成一個閉環。

三天,能做什麽?

邢晝擡頭,看著這一張張被火光照應的臉,腦海中卻想起了相野、宗眠,等等,他留在那邊的所有隊友。通路是雙向的,一邊不通,那另一邊通了也無濟於事。

他相信他們一定在努力,那自己就絕對不能掉鏈子。

如果時間這個條件已經被卡死了,還有別的辦法嗎?

邢晝再次想起了剛剛過去的極夜,想到了鹿野的種種神異之處,擡頭看著高懸於天上的明月,忽然在心裏發問——這個世界的法則是什麽?

毫無疑問,在那個外面的世界裏,科學奠定了無神論,日升月落、春去秋來,都遵循自然法則。再到對宇宙的探索,一切都是可以被解釋的。

可鹿野,是個神造之地。

用科學去解釋神學,無疑是行不通的。你無法解釋為什麽會有日輪的存在,無法解釋那些符咒為什麽能夠起作用,汲取的又是哪裏來的能量。只有當一切無法用科學解釋時,人們才會走向神學。這是一個先後問題。

那如果拋棄科學理論,單純用神學的目光去看待月食和日食,需要達到什麽樣的條件,才算成立呢?

一時半會兒,邢晝還理不出什麽頭緒。他再次把目光落在石碑上,仔細檢查,拇指擦去石碑底部的泥土,忽然發現那裏還刻著幾行模糊小字,正反面都有。

正面寫著:真正的鑰匙沉眠於此。

反面寫著:我詛咒你們,且永不原諒。

這石碑上刻著的畫和字都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且沒有被人看到過。否則鹿野那麽多人,不乏楚憐那樣絕頂聰明的,如果見過這塊石碑的話,一定早就猜到真相了。

真正的鑰匙,指的應該就是打開通路的正確辦法。這個人把這個辦法刻在石碑上,丟進湖裏,讓它永鎮湖底,直到今天才重見天日。

可這個人又恨著鹿野,永不原諒的恨是有多深?他或者她,完全可以把真相徹底隱藏,卻還是刻下了這枚石碑,留下一線希望。

這個人會是當年的那個女人嗎?

邢晝不能確定,但直覺告訴他是。

這是一個矛盾的靈魂。仇恨使人發瘋,使人失去理智,不顧一切,但或許在某個時刻,曾經那個善良的自己又會回來,將她的靈魂撕扯成兩半。就像這面石碑,一面刻著希望,一面刻著仇恨。

等等。

邢晝拋開感懷,再仔細看這石碑。這些字畫刻在石碑的兩面,是否有什麽特殊的指代?刻著太陽的這一面,寫的是鑰匙。

刻著月亮的那一面,則是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