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最後的流亡(第2/2頁)

這是不是代表,從外面的世界進入鹿野,是日食。從鹿野離開,就是月食?

這廂邢晝還在不斷探索,另一邊,相野卻已經陷入昏迷。

小船仍在風雨中飄搖,相野撐不住了,他感覺很冷、很累,意識逐漸墜入冰冷深海,歸於沉寂。

等到相野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但暴雨仍然沒有停,只有風小了點,開始低聲嗚咽。

相野的手機和耳麥等等早就掉在了水裏,他沒辦法確定具體的時間,睜開眼看天,也是一片昏暗。而真正叫醒他的,不是風雨,是胃痛。

自從邢晝離開後,相野就再也沒好好吃過飯了,經過昨天那麽一折騰,胃痛、發燒都是正常現象。楚憐顯然也不是多會照顧人的,他頂多能把傘讓出來,讓相野少淋點雨。

而他自己獨坐在船頭,藤蔓在他頭頂結成烏篷,擋雨效果比傘好多了。

“你醒了。”他轉過頭來,語氣溫和。

相野原本已經坐起來了,看到他身上竟一點都沒濕,便又躺了回去,閉上眼,假裝自己從沒醒過。否則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殺楚憐的沖動。

楚憐摸摸鼻子,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不妥,問:“餓不餓?”

相野不理。

楚憐:“你還在長身體,不能不吃東西。”

相野:“閉嘴。”

這一張口,相野才發覺自己的嗓子啞了。嘴唇很幹,肩膀上的傷口也很痛,楚憐下手頗狠,幾乎是給他戳了個對穿。血是止住了,可一時半會兒,手都擡不起來。

他必須進食,給自己的身體補充能量。所以當楚憐再次問他要不要吃東西時,相野沒有拒絕。

可楚憐其實沒準備食物,流亡麽,當然要有流亡的樣子,他決定就地取材。

很快,小船停靠在了岸邊。楚憐上岸搜尋食物,相野則留在船上。他不是不想跑,一是因為以他現在這個身體狀況,碰上這種天氣,在沒有通訊手段的情況下肯定跑不遠。二是水藤早就順著河道蔓延開來,他如果離開小船,再被水藤圍捕,指不定死在路上。

而且沒過一會兒,楚憐就回來了。

他帶來了烤雞。

相野艱難地坐起來,單手撐著靠在船邊,看著楚憐手裏用籃子提著的雞,面露古怪。他往四周看過了,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除了大片的農田就是林子,哪來的烤雞?

楚憐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道:“我用傳送符去偷的。”

相野:“…………”

楚憐:“很意外嗎?”

相野:“你為什麽不直接用傳送符離開?”

楚憐:“那樣不就不好玩了?”

相野:“……”

你為什麽一定要帶我流亡,我看你是想整死我。

“吃吧。”楚憐給自己留了一點肉,把其余的都遞給相野,支著下巴看著他,說:“其實我在很久之前就想象過我們在一起吃飯的畫面。”

相野不予回應。

他嘴裏很淡,香噴噴的烤雞吃到嘴裏,其實也吃不出什麽味來。但他還是很認真地吃著,一口一口咽下去,盡可能地恢復體力。

楚憐:“我聽阿齊罵過你挑食,他說你不愛吃菜。”

相野:“……”

楚憐:“我也不愛吃,所以我不會逼你吃。”

相野:“現在是什麽親子時刻嗎?我爸姓沈,我養父姓相,他們都死了,你還記得嗎?”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楚憐嘆了口氣,終於不再說話了。可沒過一會兒,他又轉過頭來看相野,說:“我不介意你認賊作父。”

相野深吸一口氣,“我介意。”

同樣性質的對話,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反復上演。

隔在兩人之間的,是洗不清的血海深仇。可在這片被暴雨籠罩的天地裏,兩人之間的距離又被無限拉近,竟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說話。

大部分時候相野都保持沉默,偶爾也會用言語刺他,可楚憐並不介意,像一位真正的寬和的長輩,可以容忍後背所有的任性。

或許,楚憐真的已經想好了自己的結局。相野如此想著。

注定會失敗,注定會死;沒有家,亦沒有歸處。所以他在最後選擇來一場漫無目的的流亡,只帶上一個相野,陪他走完最後一程。

而他們身下的這條河,就仿佛楚憐說過的那條命運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