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痞子文學

正如慕姍姍擔心的那樣,現在的文學雜志大多都被一些著名作家占據,新人想要出頭並不容易,除非能夠得到著名作家的提攜。

這些著名作家大多在四十歲以上,寫的文章以說教為主。

他們總是回憶和緬懷過去的時光,對現實中的問題視而不見,這導致他們的創作和現實嚴重脫節,和年輕人背道而馳。

說白了,就是沒有生活氣息,不接地氣。

進入90年代,隨著娛樂生活的逐漸繁榮,文學已經不再是青年人的必需品,他們可以選擇唱流行歌曲,看電影,到舞廳跳舞等等娛樂方式。

文學正在陷入僵化之中,不少人甚至喊出“文學已死”的極端口號。

這反映出一個現實問題,年輕人越來越不愛看文學雜志,雜志銷量銳減,雖然還沒有出現危機,但長此以往,後果堪憂。

正是在這種背景下,林子軒的《頑主》投到了《京城文學》編輯部。

由於慕姍姍事先打過電話,這篇小說出現在主編周天涯的辦公桌上。

周天涯五十歲出頭,在主編的職位上待了十多個年頭,審閱過無數的稿件。

他一看字跡便是一愣,這顯然是女人的字跡,不過作者叫林子軒,是個男人,聯想到慕家那丫頭打來的電話,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

都說人老成精,周天涯稍微一琢磨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慕家那丫頭還說是同學寫的小說,恐怕不會是那麽簡單,否則也不會又幫著謄寫,又打招呼了,也只有慕家的女婿才有這種待遇。

下次見到老慕一定要取笑他一番。

想到此處,周天涯繼續看稿子,剛看了個開頭,他就停了下來。

他察覺到這篇稿子和以往的稿子不同,以往的稿子都是非常正經的故事,這篇稿子從開頭就不正經。

給人的感覺就是平日裏京城人聊天時互相調侃的狀態,話裏話外都帶著損人的意思。

周天涯喝了口茶,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更為舒適一些,不是那麽的正襟危坐。

看這種小說,就不能端著,最好是躺著,或者趴著,反正怎麽舒服怎麽來,否則就是打開的方式不正確。

他繼續往下看,沒有出乎他的預料,整篇小說就是可著勁的調侃,逗悶子。

社會上的大事小事都拿來當素材,葷腥不忌,都在小說裏冷嘲熱諷一番。

作為老京城人,他覺得看的很過癮,就像是搬個板凳坐在胡同口和街坊鄰居侃大山一樣,最後侃完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該幹嘛幹嘛去。

至於這些事誰解決,不知道,反正不是自己的事,愛誰誰。

看罷之後,周天涯陷入沉思之中。

這篇小說投給《京城文學》算是找對了門路,如果投給《華國文學》或者《小說月刊》那種國家級的文學刊物,發表的可能性不大。

僅僅是這種毫無顧忌的調侃就過不了關。

《京城文學》相對來說自由一點,但也是有限度的自由,不過既然慕家那丫頭打了招呼,說明慕致遠看過這篇小說,發表出來問題不大。

周天涯把《頑主》放到編輯部內部討論,想聽聽各位編輯的意見。

編輯部的編輯們對《頑主》見解不一。

三十歲以下的編輯覺得這篇小說貼近生活,京味十足,肯定能受到讀者的歡迎。

老編輯則認為《頑主》沒有品味,粗俗不堪,不能因此降低了《京城文學》的格調,咱們又不是地攤文學。

“這算是什麽文學?這就是痞子文學麽?”一位老編輯激憤道。

這位老編輯沒有想到,他的這句無心之言給《頑主》,以及和《頑主》類似的小說下了一個定義,以後這類小說就被稱為是“痞子文學”。

痞子文學是對以往那種崇高話語的反叛,描述的是底層人們最普遍和典型的生活狀態。

通過不斷的調侃和自嘲,來逃避社會帶來的壓力,從而達到精神上的自我滿足。

周天涯最後做出了決定,在《京城文學》上刊登《頑主》,一來是給慕致遠一個面子,二來是試探市場的反映。

大家都知道文學雜志到了需要改變的地步,卻不知道應該向哪個方向改。

或許《頑主》可以作為一塊探路石,讓讀者來做出選擇。

林子軒不知道雜志社內部激烈的爭論,也不知道慕姍姍打了招呼,否則要是他自己投稿,還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夠發表呢。

他按部就班的來到廣播電台,繼續琢磨著發財計劃。

七月底的一天,少兒欄目組那位一直請假的職員終於出現了,此人這次來不是為了上班,而是要辭職,這件事在廣播電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抱著鐵飯碗不吃,竟然想從單位辭職,這人有病吧。

這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京城廣播電台正在進行專業化,幾個頻道會陸續開播,正是用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