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明謀與暗戰 第十五章 豈曰無衣

迷茫,許平秋見得多了。

即便是穿著警服的同行,很多年警察生涯也會有這種迷茫,因為很多時候都徘徊在黑與白、對與錯的邊緣,很多大快人心的並不是合理合法,而合理合法的事很多時候又違心背願。誰也無法分得清最鮮明的界限在哪裏。

“每一個特勤,都有你現在的這種迷茫。坦白地講,警與匪在很多層面上沒有嚴格的界限,有時候是武力的對決,拼得是悍勇和血性;有時候是智力的角逐,拼得是陰謀詭計。單從道德的角度講,我們應該受到的譴責的地方和罪犯一樣多。”許平秋坦然道著,這句話讓余罪很異樣,也很認同,他異樣地看著許平秋,仿佛初識一般。

只有直白才有共鳴,許平秋知道和余罪的談話方式了,他轉著話鋒道:

“不過你得認清楚一個大理,再有人性的罪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自己、或者為他的小團體;再沒人性的警察,他做得大多數的事也是為了這個體制和規則的存在、運行,體制的好壞我無權評價,但保障大多數人在一定的規則內行事,卻是警察必須負擔起的責任。”

即便許平秋用再通俗的道理闡述,也只能得到余罪眼中不太清明的眼光,他知道,自己有點急於求成了。看余罪依然是躊躕,他換著方式道著:“不用費心思考慮對錯了,反正對錯咱們左右不了,就考慮一下自己如何?我還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三級警司,接受省廳刑偵處的直接指揮,待遇問題不用考慮,肯定優於大多數警員。第二個選擇,回原籍,坦白地講一句啊,就即便我把你在羊城的履歷全部抹去,以你以前的表現,你認為地方公安會接收你這樣一個學員嗎?就接受,你覺得你得付出多大的代價?”

余罪手抖了一下,無意中煙在手指中已經燃盡了,他掐了一支煙,理了理越來越亂的思緒,他知道,自己在許平秋面前已經無所遁形了,但對於被強迫著的接受這樣的安排總是天生地有一種逆反,於是,他依然沉默著,就那麽看著,似乎不準備做這個讓他兩難的選擇。

“你準備不做選擇,就這樣耗著?”許平秋突然問,他有點按捺不住。

說這句時,余罪笑了,笑著道:“你抓住我的弱點,其實我也看出了你的擔心,我要耗著,你就滿盤皆輸了,即便我接受,可我什麽也不幹,你照樣會很失望的。”

咦喲,把許平秋給氣了下,恨不得揪著大耳光扇這家夥幾一下子,可他忍著,偏偏還得無所謂的樣子笑了笑,隨意地說道:“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我手下數千刑警,有的是可用之人。”

“是嗎?那我就等等看,等你趕我走的時候,我再做選擇,或者不用選擇了。”余罪眼睛滯滯地道,有一種報復的快感,話裏流露著得意,因為他發現了許平秋一個小指在顫,那個細微的動作暴露了這位處長的擔心。

很簡單,煞費心機地做了這麽多安排,如果功虧一簣,那將是個比坐上個把月監獄更難過的結果了。

許平秋突然發現很難了,非常之難,比以前揣度到面前這個人的真實想法更難了。沒辦法,監獄那所大學能學到的東西可比高等學府要多很多,看來這位學得不少,他也有點好奇,對,好奇這位究竟知道了多少。

以什麽方式過渡面前這位心裏的逆反是個大問題,許平秋凝視著余罪,剛剛長出來的寸發,雖然迷茫的眼睛,依然掩飾不住過人的狡黠,而此時,狡黠中又帶上了幾分得意,他知道,監倉裏那麽長的時間,對於個聰明人,差不多應該揣摩到用意了。

“換個方式,咱們別互相猜,賭一把。”許平秋突然道,余罪一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異樣地問:“賭什麽?”

“賭這個箱子裏面的東西。我賭你根本不知道這次安排的真正用意。我相信你一定猜測這次要對付的目標了,可我賭你錯了。”許平秋道,幾乎是嗤鼻不屑地說著,一一下子刺激到了余罪了,他哈哈笑著道:“許處,您太自欺欺人了,我要猜不出來你們的用意,說不定我早接受你的任命了。”

“是嗎?話大了點吧?這件事兩省公安廳,知道的不超過四個人,而知道詳細計劃的,包括我只有兩個人。”許平秋道。語速很快。

“不就是接角監倉裏的嫌疑人嗎?找機會和他們攀上交情,就那幾個人,天天吃喝拉撒在一塊,能瞞得住?”余罪道。

“好,那你猜是誰?如果猜對了,我甘願認輸,這箱價值不菲的裝備送給你,我就當扔了,你自便。如果你猜錯了,聽我安排,怎麽樣?”許平秋道,一副騙死你不償命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