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真實的謊言 第一章 我心依舊

開發區局,副局長辦。

朝陽的辦公室灑滿了四月和煦的陽光,窗台上的盆景在辦公室中央形成了一個漂亮的投影,沙發、辦公室、文件櫃各一具,就是余罪副局長的新辦公室。

此時的余副局長,正斜斜地倚在辦公椅子上,手裏百無聊賴地點著鼠標,隨著一下一下的輕擊,電腦的屏幕在切換著,他已經看了無數遍的畫面。

冰、大麻煙、K粉、搖頭丸、杜冷丁,還有新型的神仙水、浴鹽,即便五原這個內陸城市,每年各級警務單位繳獲的毒品都足以開一個禁毒展覽,以余罪的權限能領略一下非保密案情的資料,那些繳獲的現場、吸食的照片,還有一個個神情恍惚、骨瘦如柴、面色黯黑、渾身體味的吸毒人員,就即便是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也足夠讓觀者怵目心驚了。

有個社會學家說過,物質時代的精神荒漠、信仰缺失,必然帶來個體從精神追求轉向尋找生理興奮,毒品的泛濫便是一個最直觀的體現,販毒吸毒,也是任何一個社會形態沒有解決,也無法徹底解決的問題。

太高深的理論余罪不懂,不過以他警察直覺能看到很多,吸毒人員長年維持在一個平衡水平,那說明一直有來源的供應;翻看審訊記錄,看一看那些毒品平穩的價格,就能知道,那些無所不在的地下渠道,依然很穩定,供貨充足。警察的日夜憂勞,也頂多能把這些毒品販售控制在一個相對穩定的水平而已。

社會問題,余副局長自然是解決不了。

可他心裏的問題沒有解決,那就讓他多日愁眉不展,每日病懨懨的,也像毒癮發作了一樣。

鼠標,點到了最後一事,一個靚麗的倩影出現在屏幕上時,余罪心驀地被刺痛了一下,喃喃地道著:

“林姐呀,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可能?就我叛逃,也輪不著你幹這事啊?”

想到此處,老毛病又犯了,戒了很久的煙又抽上了,而且抽得還很兇,濃濃的一口能燃掉小半支香煙,騰騰的煙霧起時,他閉著眼,想著那些刺痛他的畫面:

“她叛逃了。”

“她殺了駐港禁毒聯絡官。”

“她現在已經墮落成了毒販的情婦兼保鏢。”

“如果你知道她的任何情況,務必向組織匯報,隱瞞、協助,將和她視為同罪。”

“……”

叛逃余罪還真特麽不在乎,當個毒販掙上幾百萬瀟灑,可比當個窮警察強多了。真正刺痛他的,是林宇婧穿著三點式的泳裝和一位男子的照片,他現在有點理解那位滅門案的兇手了,也許在他的內心深處,是的的確確地喜歡著自己的老婆,可當他無法駕馭,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婆在別的男人胯下承歡的時候,那種心態,絕對是殺人都不在乎。

滅門,他只是幹了一直以來想幹的事而已。

“媽了個逼的!要不是在境外,老子崩了這狗日的。”

余副局長叼著煙,起身,痞氣十足地在辦公室裏來回走了幾趟,有想砸東西的沖動,可沒得可砸;有想揍人的沖動,可沒人可揍,現在是分局副局長,每每見人都是笑臉相逢,親熱和尊敬的比比皆是,還真找不出來一個不順眼的揍一頓。

氣喘了好久,煙抽了幾根,當他想對著屏幕林宇婧的照片猛來一拳時,他突然又想到了,不對啊,她不是我老婆,我特麽生那門子鳥氣。

馬鵬說得對,忘了她,忘了她就是最好的選擇。

可怎麽忘記啊,每每深夜驚醒,只會讓記憶越來越深刻,在羊城那個暖昧的午後,在山巔那個浪漫的黃昏,還有開房時候的那麽纏綿,他第一次感覺到,那是一位女人把自己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給了他。

給的不止是性,還有愛!

“不對,不對……這事不對,肯定那兒有問題,根本沒有動機,何來叛逃?還有……還有……對了,那組照片是不是有問題?”

余罪想起了在禁毒局,不知來路的人給他的照片,但要論親近,誰還會比他和林宇婧更親近,他使勁地回憶著,在找著這個故事的破綻。

越想疑竇越大,又開始了他這些日子的常幹的事,靠著椅子,夾著煙,一條一條梳理著這個現在似乎已經既成事實的“叛逃”故事。

第一就是林宇婧本人根本不適合當臥底,短期客串還行,時間一長肯定出問題,臥底只會選擇和警察圈子幾乎沒有交集的人,就即便培養,也不會放到警營裏,而林宇婧不同,她從十幾歲就在警營,身上的體制味道太濃了,那怕穿著高跟鞋也會下意識地擺臂擡腿,像走正步。

而且她的專業是通訊,根本不了解那些人渣的生活方式,這種人根本不適合當臥底,除非領隊是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