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鬼吃鬼

兩名日本士兵雙腳蹬地背倚房門,死死的向後把門頂嚴。香川武夫已經清楚察覺到了自己的崩潰,可他是不能崩潰的,他崩潰了,整支隊伍都會隨之一起崩潰。雙掌合十舉到眉心,他筆直的面對墻角站立了,嘴唇翕動著念佛,念得無聲無息而又滔滔不絕。心跳漸漸合了佛經的節奏,他緊鎖眉頭,汗濕的雙手從僵硬恢復了柔軟。

面前忽然響起了輕微的破裂聲,同時步槍槍管貼著他的頸側伸出,小橋惠緊咬牙關扣動了扳機。震耳欲聾的槍響過後,一條黑蛇從剛剛綻裂的墻壁縫隙中脫落墜下。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香川武夫圓睜雙目,極度的恐懼,讓他幾乎要憤怒了。

從軍裝大衣中扯出棉絮浸染烈酒,再緊緊纏上軍匕刀尖。香川武夫制作了一支小小的火把,沿著墻壁縫隙反復燒灼。他認為自然界裏沒有不怕火的動物,黑蛇再厲害,也是動物中的一類。

在他忙碌之時,所有人都匯聚到了房間中央。怎麽想都是沒有活路,可還是得往活的一方面打算。死頂房門的兩名士兵突然驚呼了,腳上的大頭皮鞋蹭在水泥地上,正在一寸一寸的向前挪動。外面有力量在推門了!

眾人一擁而上,拼了性命的撞向房門,一分一毫也不敢退讓。事實證明,步槍對於蛇人是毫無作用的,沖鋒槍對它也只能是“擾”,做不到“傷”。唯一有效的武器就是手雷,但是空間狹小,手雷不能任意使用。

僵持了片刻之後,外界的推力消失了,但是人們屏住呼吸,都認為蛇人並未遠走。香川武夫趁機把地堡的地形圖展開了,用手電筒照著圖上路線,慌亂的尋找著出口。

可是未等他看出眉目,室內又起了輕響,是一聲似有似無的破裂聲。一點水泥碎屑順著墻壁落下,不等旁人反應,小柳治發狂似的沖上去,一刀釘住了縫隙之中剛剛露頭的黑蛇。

刀尖穿透蛇頭,刺耳的劃過了水泥墻面。小柳治張開了嘴,並沒有一擊即中的喜悅,而是帶著哭腔“哈”了一聲。黑蛇已經軟垂不動了,他還緊握刺刀刀柄,紮著墻壁不肯松手。

馬英豪早在少年時代就和小柳治是朋友了,知道小柳治其實資質平平,根本不適合做一名軍人。拄著手杖走上前,他擡起還在滲血的左手,強行摁下了小柳治攥刀的手臂。小柳治要發狂似的,又“哈”的出了一口氣,隨即咬牙切齒,像是要吃人。

馬英豪絕望的看著他,因為和他是一樣的悲觀,所以沒有安慰。

香川武夫說了話:“我們還是要沖鋒,沖過三條岔路就有一條未完工的通道。我們——我們可以挖!”

然後他開始清點手中的手雷數量。

在他們自救的同時,白琉璃也在對他們施救。當然,白琉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比起他們的性命,他對於蛇人本身更感興趣。

指揮所門外很清凈,沒有任何活物經過,門內卻是熱鬧,因為兩個人的嘴都不閑著。方才無心在指揮所裏找到小半杯水,給白琉璃喝了。白琉璃得了滋潤,很快恢復了元氣。從懷裏摸出一只拳頭大的幼童頭骨擺在面前地上,他盤腿坐穩了,持久的嘀嘀咕咕。無心先是無可奈何的傾聽,聽著聽著不服氣了,低聲反駁道:“怎麽?難道全是我的錯嗎?當初我們在西康的時候,我白天給你做飯,晚上給你唱歌,我還給你養了兩只小羊羔呢!”

白琉璃又摸出一只頭骨,摸索著擺到自己的正後方:“我不喜歡吃你的飯,我也不喜歡你的羊羔。你唱的不是歌,是超度死人的經。我來過漢地很多次,我什麽都知道。”

無心恨不能捶他一拳:“反正我不能和你過。我養小羊羔是為了喝奶的,結果被你喂了蟲子——無論我養了什麽,最後都是被你喂蟲子!”

白琉璃的懷裏是百寶囊,又摸出兩只頭骨,分別擺在左右兩側。無心不想讓他出手幫助香川武夫等人,於是看他全擺整齊了,就伸手對著最近的頭骨彈了一指頭,把頭骨彈移了位。

白琉璃擡起藍眼睛,啞著嗓子威脅道:“你不要惹怒我!”

無心臉上不紅不白的,起身圍著白琉璃繞了一圈,把余下三只頭骨全踢了個東倒西歪。末了停在白琉璃面前,他示威似的彎下腰,很認真的和白琉璃對視一眼,隨即後退幾步,洋洋得意的縮到角落去了。

白琉璃氣得頭疼,一邊轉著圈收拾骨頭,一邊喃喃的罵:“你個短命娃兒,腦殼遭門擠了。老子日你先人——嗯?少了一個?”

骷髏腦袋的確是少了一個,他找到三個,第四個不知滾到了哪裏去。白琉璃開始四處尋找,心裏也有點急,因為還是不想讓馬英豪和小柳治死。

無心伸手在地上摸,摸到一把散碎的豆子,還是當初撤退時遺留的。他把豆子一粒一粒的往嘴裏送,因為餓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