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精神病人(第2/3頁)

猛然擡頭向上望去,在老果樹的密集枝杈之間,他看到了一只白色的狗頭。狗頭保持著齜牙咧嘴的神情,脖子往下一無所有,只垂了絲絲縷縷的幾條鮮紅筋肉。狗嘴毫無預兆的上下一張,一小塊粉紅色的肉垂直落到了黑土地上。

在和狗頭對視了片刻之後,史高飛和狗頭一樣齜牙咧嘴了,惡心得恨不能就地嘔吐一場。舉起一根竹竿捅下狗頭,他薅著狗耳朵將其扔到了院外。隨即跟著狗頭一起出了門,他一路小跑的看熱鬧去了。

史高飛本名史鴻鵬,乃是本鎮首富之子。他幼年兼生了傾國傾城的貌以及多愁多病的身,把他上面的一個姐姐比得狗屁不如。不過一個男孩子一味的嬌弱也不是長久之計,後來經過高人相看之後,他換湯不換藥的改了名字——由具體的“鴻鵬”,改成了抽象的“高飛”。

名字一改,果然立竿見影,史高飛改頭換面,從小病秧子變成了一名高大英俊的精神病患者。從十五歲瘋到了二十五歲,他堅信自己是一名外星遺孤,有朝一日必將回歸母星。他媽趙秀芬為他嚎得肝腸寸斷,並且在丈夫史一彪心中徹底失寵——當年在趙秀芬年輕貌美之時,史一彪忘了趙秀芬的媽和妹妹曾經先後聲稱自己是狐狸大仙和九天神女。趙家八輩貧農,全國勞苦大眾都翻身了他家也沒翻身,留給子孫後代唯一的遺產就是精神病。史一彪重男輕女,恨不能練就神功,把兒子的精神病轉給姑娘。姑娘三十了,生得花容月貌,裊裊娜娜,曾經是火星鎮的林黛玉,還念過三年大專,可如今硬是沒人敢娶,因為都怕她會隨了她媽,再養出個瘋兒癡女。

史一彪對於家庭徹底失望,尤其恨老婆恨得牙癢,常年不肯回家。他身為本鎮的娛樂業巨頭,經營著今夜星辰夜總會,明日之星KTV,快樂時光咖啡屋,以及酷龍連鎖網吧三家。既然擁有如此可觀的家業,他自然不會無處落腳。而趙秀芬進入更年期,天天在家要死要活,專跟著女兒較勁。女兒名叫史丹鳳,既沒事業也沒愛情,連她媽都不肯高看她,甚至認為她一個人也挺好,將來正好照顧兒子一輩子。反正兒子瘋得全鎮出名,想必也找不到媳婦伺候他一生。史丹鳳看她媽把心偏到了胳肢窩裏,自然也有意見。總而言之,史家全體成員之中,只有史高飛的痛苦程度較輕——他一心等待母艦降臨接他回家,對於家中三個地球人,他一般懶得搭理。

在柏油路上的村民群中湊了半天熱鬧,因為警察封鎖了現場,所以他也沒看到什麽,只知道路面被炸出了一個大坑。傍晚時分,觀眾們紛紛回家做飯,他也跟著回了自己所住的小樓。小樓一共有二層,當初史一彪想在農村發展一點副業,才蓋起了小樓大院。後來副業胎死腹中,小樓空著沒人住;而史高飛去年年末被家人強行送進精神病院住了一陣子,出院之後和地球人越發勢不兩立,索性獨自進了村,要安安靜靜的過幾天田園生活。

沒滋沒味的鎖了院門進了樓,他穿過客廳往臥室裏走,一邊走一邊自己嘆息:“我還以為是飛船來了呢!”

電腦屏幕上的視頻已經播放完畢,不速之客大灰雀也早沒影了。他牢牢騷騷的蹲到電腦桌下,想要清理白天亂扔的面巾紙團。不料在一團半幹半黏的面巾紙下,他意外的發現了一枚大豆子。此豆十分古怪,竟然是個心形,如果把它比作人的話,必定是個連體嬰。史高飛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不知道豆子也會畸形。捏著豆子端詳了半天,他捫心自問:“我白天射豆子了?”

隨即他把褲子一脫,仔細檢查了自己的先天條件,最後認定這應該是不可能,因為他的那條播種的道路長而狹窄,不足以孕育出尺寸如此壯觀、形象如此美好的種子。拈著豆子站起身,他忽然打了個激靈,心裏又生出了邪主意:莫非方才自己的臥室內有人來過了?莫非這豆子承載著母星傳遞給自己的信息?光天化日的,總不會無端的發生大爆炸,必有玄妙在裏面!

可他馬上又犯了難:母星的使者也太不體諒人了,他在地球過了二十多年,現在哪裏還能和同類心有靈犀?掂著豆子出了許久的神,他坐臥不安,實在是揣摩不出豆中的深意,又不敢貿然把豆子剖開或者嚼碎。抓心撓肝的熬到午夜,他終於浮想聯翩的思索出了眉目:“這是一顆種子啊!”

午夜時分,眾人皆睡,唯有史高飛獨醒。站在土質最為肥沃的老果樹下,他揮舞著一把大鐵鍬,挖了個半米多深的圓坑。恭而敬之的把心形豆子放入坑底,他雙膝跪地,親自伸手捧土填坑,一邊填一邊又默默祈禱:“種子啊,你快長大快顯靈吧。他們都不相信我的話,還喪心病狂的誣陷我,說我是精神病。你一定要長成個了不起的寶貝,好向他們證明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