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風雷動 第三十六節 錘煉

“哪一樣工作,哪一個崗位,是隨隨便便能幹下來的?是幾年前你剛去的大垣,還是我去的阜頭?我認為我們當初幹得都相當好,或許我在前進的步伐上走得稍微快了一些,但那又怎麽樣?只要我自己覺得我走對了,走好了,那我就心安理得,就算是有些不服憋悶,但那只會成為我的動力,而不會成為我自我放縱迷失的理由。”

陸為民的話音微微提高了一些,“當初我不也一樣和魏宜康競爭副專員,然後敗下陣來了麽?我也一樣覺得我在阜頭比他在古慶幹得好,覺得自己理所當然該受到組織提拔重用,結果卻灰溜溜下來,那時候我一度也是氣憤難平,滿腔悲憤,但後來我意識到其實有這種心態,就是一種尚未成熟的表現,就是不能勝任的表現,所以經此一役,我覺得我成熟了許多。我覺得你應該也是出於我最初所處的那種迷惘期,但是你的心態調整和適應能力顯然比我差,這一點我認為我比你強。”

“人作為社會動物,一項最基本的本能就是能學會適應不同環境,而我的理解,作為我們體制內的一級領導幹部,應該是屬於社會動物中的高層次者,其適應能力應當更強,更能抗壓抗打擊,當我們無法改變世界,改變規則時,那麽就應當學會適應世界,適應規則,而後利用規則來使自己更適應更強大,這是我的理解,也算是經驗之談吧。”

邢國壽目光在陸為民臉上逡巡,突然間,他有一種喪失了鬥志的沮喪感。

沒錯,和張天豪對話,他可以更為放肆,但是那又能如何?能改變自己早已注定的命運麽?也許從自己離開大垣到豐州時,自己就已經踏上了一條坎坷路,甚至就踏進了張天豪為自己設計好的陷阱中,而眼前的陸為民,卻又成了張天豪最好的擋箭牌,對著陸為民他能說什麽,比什麽?

什麽都不能比,陸為民這個時候可以用淡然的語氣和自己談論問題,而自己滿腔冤屈悲憤卻又向何人說?

邢國壽的心漸漸冷了下來,意興闌珊,他甚至有一點兒想要拂袖而去的沖動,愛怎麽就怎麽,老子不幹了,但他卻放不下。

辛辛苦苦打拼幾十年,自認為自己也算是幹出了一番成績,卻落得個這樣下場,他不服!

他想要用一種更有力的方式來回敬和回擊那些打壓自己的人,而這需要平台,需要機會。

眼前陸為民的態度卻不像是那種視自己為案板上的肉可以任意宰割的模樣,邢國壽心冷靜下來的同時,也開始認真思索自己該何去何從。

看見邢國壽原本有些充血放肆的目光漸漸冷下來,陸為民心裏也稍稍舒了一口氣。

張天豪交給自己這個活兒不好幹,市委大院裏邊從來就沒有能保密的事兒,如果邢國壽真的一意孤行,要和張天豪叫板到底,像他這種本身也沒有犯什麽錯誤,從各方面都還過得去,以前甚至還有些好評的老資歷幹部你要一下子給放到那個冷板凳上去,肯定會引發不少非議的。

位置已經穩固的張天豪固然可以不在乎這些,但是卻絕對不願意看到,尤其是在豐州這一年多來開始逐漸走出困局,迎來一個陽光時代時,張天豪對他自己的政治前途更是充滿了期待,誰要是給他的政治前程抹黑,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而那樣的結果也許就會更糟。

邢國壽軟柿子可以任你拿捏,更不是坐以待斃的人,真要讓他沒了念想,很難說他會有什麽反擊的手段,當了這麽多年縣長書記,這些家夥不會沒有一點影響力,成事或許不足,但是敗事就要容易得多了。

讓市委書記難堪對於他這個市長並沒有多大好處,很多人覺得似乎打壓市委書記權威有利於他這個市長出頭,這是一種局外人的幼稚想法。

體制內的格局豈是非此即彼那麽簡單,很多時候更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怕黨政主要領導政見不同,關系不睦,但是在事關大局的問題上,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或者再說俗一點,不涉及到利益底線,同仇敵愾是首選,和衷共濟是上選,那種你死我活的博弈,更多的存在於小說戲劇中,真正走到那一步,沒有你死我活這一說,只有一起作死這一個結果,上邊一紙文件就會讓你的所有幻夢成空。

“為民市長,市委準備給我一個什麽樣的安排?”沉默良久,邢國壽擡起目光,意態蕭索。

“天豪書記的意見,希望你接替上官深雪擔任市政府秘書長。”陸為民徑直道:“如果說以你剛才的表現,我覺得你不適合擔任秘書長,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你最好休息一段時間。”

陸為民的話讓邢國壽眼中精芒一閃,但是還是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