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可渡關

高瓊身後有兩個仆從,推輪椅的叫“高歲和”,提燈籠的叫“高年豐”,都是他幼年時在路邊撿的孩子。

當時高泰祥還是大理宰相,高瓊想著父親的願景,於是給仆從起了這樣的名字。

高歲和、高年豐前陣子帶人護著高瓊妻小到北面的龍華寺,可見高瓊對他們信任。

而高瓊之所以知道段實派了人在舍利僧身邊,因為舍利僧也是藏身到了龍華寺。

當時情況有些驚險,如果讓段實的人看到高瓊的妻小,自然是要被找出來。

幸而高年豐為人機敏,每日都會在山門前盯睄,遠遠見到舍利僧身邊的人,馬上把高瓊的妻小藏起來。

這也是為何段實始終搜查不到高瓊家小的原因。

但高年豐等人沒想到,回來之後,見到的高瓊已是手腳俱廢。

他們本以為高瓊今夜過來是要報復段實,但到了最後,高瓊卻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

“讓他畏罪自盡吧。”

“少主。”高年豐問道:“小人能讓他生不如死,且做得不留傷痕,可以嗎?比如,拿紙蓋在他臉上,往上淋水,一點點悶死他;比如往他的腳底上抹上蜜蜂,找只羊來舔,讓他活活笑死。這樣的辦法,小人還有很多。”

“算了,不必做無益之事。”高瓊道,“推我出去。”

“是。”高歲和有些遺憾,推著高瓊緩緩離開牢房。

段實看著他們的背影,很介意高瓊所說的“無益之事”,因這種輕蔑的態度,感到自己被小看了。

但另一方面,他亦有些慶幸,至少高瓊不會讓他死得太痛苦。

下一刻,他看到高年豐放下燈籠,咧嘴笑了笑。

“來,我們還有一整晚。”

段實大駭,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只覺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

龍華寺後山。

舍利僧看著地上的十具屍體,雙手合什,低聲念著經。

“高僧何必為這些蒙韃走狗超度呢?”有人問了一句。

舍利僧喃喃道:“眾生皆苦。”

他借廟宇藏身,借佛祖的名義起事,但多年下來,心中已真的有佛……

舍利僧並不知道,改變他命運的不是佛祖。

若非兀良合台之死,也許他本該晚幾年再起事,雖然一樣會兵敗,一樣能逃得性命、以圖再舉。直到最後一次起事時,死於段實的刺殺。

但現在,段實已經死了。

佛祖沒有庇護舍利僧,只是有人在不經意中改變了他的命運……

……

李瑕並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正在激怒也先。

他在行軍途中每過一段都會讓人掘開官道,挖設陷馬溝。

這些陷馬溝下面布著尖利的木刺,上面鋪上樹枝與黃土蓋上。它們未必會造成多大的傷亡,但騎馬一旦陷進去,一次也要死上兩三個人。

這是李瑕唯一能用來阻擋騎兵追擊速度的辦法,很簡單,卻也有一些效果,當然這得益於滇地多山,換作平原這麽做就絲毫不能起作用。

之後,慶符軍扮成大理軍,詐開了金馬關、高磽關,很快就穿過了善闡城,直奔北面的烏蒙部。

由善闡府到烏蒙部,基本上便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便是五尺道。

走進五尺道之前,李瑕認為有必要梳理一下他接下來的計劃。

於是他與高長壽對坐下來,攤開地圖。

地圖打開之時,他卻又有些恍神……

李瑕有時覺得,自己與高明月就像是在地圖上談戀愛。

入滇以來,有太多的地名他要與高明月仔細聊過才能弄清楚。

這花費了兩個人非常多的時間。日夜趕路,稍有空閑之際,他們都在談論著這些。

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裏有太多的“蠻荒之地”,地名含糊,充斥著烏蒙部、烏撒部、易娘部、於矢部這樣的名字,且範圍混亂。

總之,多虧了有高明月為李瑕整理地圖,他才漸漸有了頭緒。

……

“先說另一件事吧,我得給這些地方重新起名字。”

李瑕道:“烏蒙部往後便叫‘昭通’,我們之後會在這裏建一座城,昭通為五尺道之要沖、川滇之鎖鑰,控巴蜀之門戶。又處烏蒙山腹地,可倚為根據之地。”

“昭通將是我們整個根據之地的中心點,沿五尺道向南北伸展開。”

李瑕提筆寫下“昭通”之後,又沿著五尺道這條蜿蜒的道路標注起來。

“最北,慶符縣,我在此為官,吸收宋廷的實力,面對川蜀的主戰場;其後,筠連縣,如今我們的私鹽生意在此地,往後其它生意也可以放在此處;往南,鹽津縣、大關縣,如今這一帶都是羈縻之地,我們可以將它們控制下來。

這是昭通北面的四個縣,慕儒你在昭通立足之後,慶符與昭通之間這幾個縣也並不難掌握。接下來,我們說昭通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