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插曲

保州帥府胡同與蓮花大街的交界處,竟還有一間小茶館還在開張。

茶館中卻沒什麽客人,只在二樓雅間坐著個面色臘黃、看起來病秧秧的中年男子。

他坐在臨窗的位置上默默看著長街上那些忙碌的人們,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直到有人走進了茶館,無聲地走上了台階,進了雅間,道:“聽說二郎養病多日,今日卻有好雅興出來喝茶。”

“林司使怎來了?”張弘基回過頭笑著打了招呼,親手為林子斟了茶。

林子也不客氣,落了座,端起茶杯一口喝了,又拿起一旁的水壺咕嚕嚕灌了進去。

他們真正見面的次數不多,不過因為軍情司在河北的活動多得張弘基的幫助,二人之間的關系還算不錯。

前些日子張弘基還拜托了林子一樁私事……其實是問了元嚴的近況。

當時林子便將元嚴北上的日程說了。

不想,卻成了今日的尷尬。

猶豫了一會,林子道:“我方才從蓮池行宮那邊過來,見到了元尚書的車駕往書院方向去了。她應該是不會過來。”

張弘基似不經意地向窗外又看了一眼,道:“讓林司使見笑了,我雖想見故人一面,其實也不全然。在家中待得悶了,出來透透氣也好。”

“是,透透氣也好。”林子點頭不已。

“林司使有心了,特地來告訴我一聲。”張弘基十分灑脫地笑了笑,道:“以茶代酒敬林司使一杯。”

“真說起來,是我該敬你一杯,這幾年若不是二郎出手,軍情司在河北立不了足。”

林子說過,身子往前稍稍傾了些,又道:“不過,今日我過來,除了此事,還有另一樁事要說。”

張弘基感受到了他語氣中的鄭重,有些訝然,道:“何事?”

“就在不久前,城中有批蒙元余孽被清理掉了,此事本已告一段落。只是,其中有人招供說,令弟十一郎與此事有涉。”

張弘基一聽便皺了眉,待聽過了具體情形,他不由問道:“他會如何?”

“不好說,若放在宋國,這是潛通敵國的大罪。”

“能否向陛下求個情?張家畢竟是……”

“陛下執法向來一視同仁。”林子連忙擡手,略略沉吟之後又道:“看在你我交情上,我提醒一句,讓十一郎去自首,至少不會牽連張家。”

“那十一郎?”

“如何說呢,此事證據確鑿,開脫是開脫不了的。越快自首,越好保他的命。”林子沉吟著,又道:“到現在,都被我查出來了,已有些晚了。”

張弘基本就臘黃的臉色愈發暗沉,苦笑道:“這就是我養病不出的原因,這一大家子人,事情太多了。”

林子再提醒道:“二郎盡快勸他自首吧。”

“好……只是家父年事已高,若得知此事難免要怒氣傷身。能否再緩我三四日,待家父隨軍離開保州,再讓十一郎自首。”

林子猶豫了一會兒,站起身道:“那我再為二郎把此事壓上幾日,二郎盡快吧。”

“多謝。”

林子不敢久留,匆匆便離開了茶樓。

以他的性情,本是不會事先向張弘基透露風聲,而是直接拿人的。

只不過此事背後的一些隱情他也了解,認為這屬於忽必烈利用張弘範挑撥張、董兩家內鬥的余波,因此提個醒,給張家一個機會,把事情平息了。

……

三日後,唐軍以張柔、張弘道為統帥,領五萬兵馬先行,逼向武遂城。

移相哥才剛剛退回來,卻沒能帶回那些辛苦運輸到保州攻城的回回砲與攻城器械,敗軍的士氣又低,僅僅一輪交戰,便退往涿州。

於是唐軍越過白溝,繼續向涿州逼近。

不算當年童貫買回燕京那一次,這是宋遼澶淵之盟以後,漢人王朝兵馬頭一次越過宋遼邊界。

而在保州城,後續攻往燕京的兵力還在集結。

校場上的塵土飛揚,卻蓋不住士卒們建功立業的興奮。

每有一個隊伍列隊完畢,便會響起一句大聲呼喝。

“第七指揮第五隊,全員到齊!”

“第六隊!”

“……”

聽著這些吆喝聲,張弘慶從校場旁走過,一路進到自己的軍帳中,待見到張弘基在其中,他微微一愣,卻不給好臉色。

“二哥怎麽來了?”

張弘基臉色愈發顯得萎靡,問道:“你生我氣了?”

“是。”張弘慶直言不諱,道:“若非二哥攔著讓我晚幾日再出征,我已隨父親立下功勞了。”

“那你可知我為何攔你?”

“你是病秧子,我是殘廢,你想留我與你一起。”

不得不說,張弘慶的漢語進步得很快,說話雖還有蒙古語的腔調,卻已頗為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