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撤離

強攻州衙傷亡太慘烈,孟儉咬牙下令守兵從夾巷撤出,但他也沒有讓這些守軍都撤入軍營死守,還是分出一百四五十人,趕往距離最近的北城門。

這些甲卒趕到北城門,直接登上城墻,用拒馬、鹿角、擂木、滾石等將城門洞內側的登城道堵死,以保證在援軍趕到時,還能第一時間從北城門殺入岢嵐城。

孟儉之後又找回門板等雜物堆到夾巷裏,作為阻礙,防止桐柏山卒銜尾追殺過來,之後再率領剩不到四百甲卒,拖著還激烈掙紮、破口大罵的曹成,退往軍營。

清順軍中高級武吏,各家除了有三五名或十數家兵奴仆外,也多有跟曹成一樣還沒有到從征年齡的少年子弟,自幼習武弄棒。

孟家在朔州是大族,各家將習武的少年子弟以及武裝家兵湊到一起,就有百余人。

曹氏也僅僅是曹師雄、曹師利兄弟二人因為老夫人尚在,沒有分戶,家小都住在州衙後宅,但別支曹家子弟,在桐柏山卒殺入州衙,暫時無法顧及太多時,少年子弟及武裝家兵也有八九十人,簇擁婦孺逃入軍營之中。

孟儉撤來軍營,二三百名少年子弟穿著父輩淘汰下來的破舊鎧甲、手執刀棒,吵吵嚷嚷要出去廝殺,幸虧被諸多婦人及家丁拽住。

雖然沒有追兵直接往軍營這邊殺來,孟儉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除了將兵營前後大門封堵住,他還下令在諸營院裏布置種種障礙,勒令甲卒將刀矛弓弩都拿在手裏結陣——除了將二百多家兵集結起來,新編一隊補充兵力的不足,又喝罵著勒令諸少年子弟與各家婦孺都退回到營房裏去。

孟儉這時候才敢稍稍松一口氣,雖說這時候還有不少家小沒有撤過來,但他也無暇去顧及,就怕再分小股兵馬出去救援,只會被縱馬在街巷間馳騁的桐柏山卒無情的吃個幹凈。

他這時只是暗自慶幸殺入岢嵐城裏的桐柏山卒人數有限。

要不然的話,就憑兵營這邊簡陋的防禦措施以及被殺得心寒的將卒、家兵,再加上一群除了頭腦發熱之外一無是處的少年子弟,孟儉都懷疑有可能會被屠個幹凈。

王高行、錢擇瑞將撤離諸多事安排下去,才有時間與解救出來的家人團聚。

王高行年逾五旬,夫人及長子留在故裏署理家事、族產,次子在汴京遊學,身邊僅有一名小妾以及小妾所生的幼子隨他到嵐州赴任。

錢擇瑞年逾四旬,長子也成家立業留在老家,攜夫人、次子及幼女到嵐州赴任。

也是曹師雄有意想脅裹王高行、錢擇瑞一並降敵,並沒有為難他們的家人,女眷也沒有遭到禍害,但這番波折,也是叫兩人家小都有死裏逃生之感。

時間實在太緊張,王高行、錢擇瑞與家小才說過幾句話,徐懷就派人來請。

夾巷戰事已經結束,除了警戒人馬以及一部分俘虜往被驅趕著往夾巷裏堆放礙障物外,其他將卒這時候正抓緊時間休息。

戰事隨時還會再起,不可能舒舒服服進屋臥床睡覺,大家直接在廡廊房檐下席地或蜷或躺著休息,身上衣甲未解,多裹一條厚氈子禦寒;有人還睜著眼睛,小聲的說話,但大多數人已經睡沉過去,鼾聲此起彼伏,跟打雷似的。

刀劍盾牌等兵刃也擱在身旁。

還有人手裏拽著麥餅、肉脯,但實在太困乏,啃了兩口就睡了過去,皮囊裏的水裏潑了出來,也沒有感覺。

王高行、錢擇瑞走到徐懷臨時充當指揮所的東院。

這邊院子裏的扈衛,僅有三人還精神抖擻的守著崗位上,其他人都蜷坐在廊前睡覺;二人躡手躡腳走進大堂,見徐懷與一名中年武將正坐桌前商議著什麽,一名青年武將抱著長槍坐角落裏打瞌睡,被王、錢二人進來的動靜驚醒,端坐好;一個黑臉大漢抱住一面鐵盾,呼嚕打得比雷還響,完全沒有在意這屋裏有人進屋,有涎液從嘴角流出老長。

“王郎君、錢郎君,請坐下說話。”

徐懷請王高行、錢擇瑞坐下來,待要問及撤離事宜的安排情況,一名扈衛手持走進來,將手裏書封遞過來,說道:“荀郎君想要請軍侯將這封信函捎回汴京……”

徐懷接過來信函,看了一眼,便貼身收藏好。

王高行、錢擇瑞在獄中就知道荀延年投敵之事,但這事說起來也極敏感,之前匆忙間也沒有去問,這時候見荀延年沒有露面,卻將一封信函送到徐懷手裏,心裏也是疑惑,問道:“荀郎君他這是?”

“荀郎君自知投敵有虧大節,無顏歸汴京去見故人,剛剛已自剄身亡,這是留給其子的遺函。”徐懷說道。

“……”王高行、錢擇瑞皆是一愣,他們也不知道自己一直被囚禁下去,或遭受嚴刑拷打,或家小受折磨威脅,能不能堅守住氣節,也無意苛求荀延年,只是嘆道,“荀郎君也是一念之差誤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