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彼刀彼子

“孟儉,你這個貪生怕死的慫貨!我生剁了你!”曹師利眥目欲裂,像捉小雞一般將孟儉揪起,恨不得將他直接撕成兩半。

“夠了!”曹師雄抑住內心的滔天仇恨,牙齒咬得嘎嘣作響,拍著桌案叫曹師利將孟儉放下來。

“是我無能,沒有防備桐柏山寇襲城,也沒有及時帶人趕到州衙救下老夫人他們,孟儉實在是罪該萬死。二將軍要殺孟儉,孟儉不敢有半點怨言,孟儉確實該死,但孟儉就是死,也要勸督帥一句:桐柏山寇將三位公子擄入管涔山中,實則還是誘餌,要引誘督帥倉促率兵去救,督帥切莫上當!”孟儉伏在地上泣道。

“你這狗貨,還敢胡說八道!”曹師利擡腳就朝孟儉踹去。

孟儉手無縛雞之力,人也瘦弱,右臂膀叫曹師利這一腳踹實了,整個身子往側裏橫飛出去一丈有余,狠狠撞到合抱粗的大柱子上摔倒在地,直覺全身骨骸都要碎散掉,胸口悶得吐不出一口氣,嗓子嘶啞也說不出半句話來,只是努力掙紮著繼續趴跪在地上。

大雪封山,曹師雄、曹師利在廣武西得知岢嵐城遇襲的消息,幾乎要急暈過去,但那時已經過晡時了,距離岢嵐被攻破已經過去兩個多時辰。

他們即刻著孟平等將分頭率兵馬撤往嵐谷縣城、陽口砦,他們兄弟二人集結僅有的八百多騎兵,馬不停蹄的馳歸岢嵐已是深夜。

而這時徐懷他們掩護嵐州官吏及家小千余人,都已經逃入管涔山南段山嶺不說,城中還有上萬民眾趁機逃出城去,往四周的山野及樓煩縣逃去,逃避戰火。

徐懷雖然也希望引導更多的人先逃往府州、麟州,但他沒有能力兼顧太多,也沒有時間進行充分的動員、組織,只能打開城門放城中民戶任意逃走。

從州獄解救出來的眾人,甚至也有很多人不願意遠走他鄉,他們抱有僥幸思想,就想著先逃去樓煩或太原避難。

徐懷也沒有時間跟這些人費什麽唇舌,將這些人強行帶上路,也只會是累贅。

對這些人徐懷他都是悉聽尊便,放任他們從南城、東城逃走;他也不會將所有人注定苦艱的悲慘命運都背負到自己身上來,他背不起那麽多、那麽重。

曹師雄、曹師利率騎兵馳歸,一路跑死上百匹馬,不知道多少兵卒因為道路凍滑、馬失前蹄,被摔得鼻青眼腫。

然而等他們殺回岢嵐城裏,州衙之中,就只有二人的母親陳曹氏以及曹師利正妻安曹氏等人的屍體擺在後宅園子裏,都是面目中箭身亡,身上還有教子相夫失職、罪當處死的判書。

曹師雄、曹師利看到屍身上的判書,心肺都快氣炸了。

而曹軒文、曹軒武、曹軒行三人、諸多女眷以及曹師雄尚在繈褓之中的幼孫都不見蹤影。

孟儉粗粗統計全城傷亡,總計有九百余人在襲擊戰中被斃殺,守兵役卒及武裝家丁占到六成,約有三百人乃是隨曹家兄弟二人南附又投敵的朔州降吏,其中叛軍將領沒能及時撤往軍營被俘的子弟,以嵐州司理院名義直接處死的就有六十余人。

清順軍南附,參與第一次北征伐燕,可以說是元氣大傷——而這一次傷筋挫骨,卻是在他們在嵐州掌握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發生,曹師雄恨得直想將眼前的一切都拆爛掉,才能稍緩胸臆間的滔天恨意。

但他能說孟儉做錯了嗎?

要不是孟儉及時制止,任曹成被仇火沖昏頭腦,可能會將當時城中最後一點守兵都拼光在夾巷裏,以致清順軍諸將家小被全鍋清燉,都淪為桐柏山卒的俘虜。

那接下來他們還要怎麽去進攻西山?

然而又能說曹成做錯了嗎?

換作任何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站在曹成的立場上,當時不被怒火仇恨燒昏頭腦,都可以說是怯弱了。

說來說去,桐柏山眾人手段太狠毒了。

而曹師雄再蠢也知道,徐懷沒有將軒文他們三個處死,而是不嫌累贅的擄走,用意應是引誘他們倉促追去管涔山,但想是能想得清楚,心裏的仇恨、怒火,卻怎麽都沒有辦法熄滅掉啊!

“督帥,少公子的下落打聽清楚了!”一個老者連爬帶滾的跑出來,稟報道。

“逸兒在哪裏,沒有被徐懷那狗賊擄走嗎,是被誰救下來了?快說,誰要能救下逸兒,賞黃金千兩!”曹師雄顫聲問道。

軒文、軒武、軒行三人落在徐懷手裏,倘若不能及時救下,注定是死路一條,幼兒是他曹家最後一根獨苗,由得了他不緊張?

“少夫人被擄走時,有人瞧見少夫人懷裏並沒有少公子,”老者說道,“我便將宅子裏被俘的奴婢都找過去詢問,才知道少夫人抱著少公子被審訊時,有個婢子恰好聽到徐懷那狗賊威脅少夫人,說要將少公子一並處死,少夫人苦苦哀求,徐懷那狗賊才同意從城裏找一戶普通人家,將少公子送去收養——但到底是哪戶人家,之前有沒有隨其他難民逃出城去,那婢子卻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