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交接

滾石沖說是橫穿大復山的捷徑,其實就是積滿亂石的野溝子,春夏時,四周山嶺的雨水會匯聚到這裏來,而秋冬旱季,河床幹涸,才勉強能叫人行走,地形也就比兩翼的懸崖峭壁稍微好看一些。

桐柏山北嶺那條小徑,情況差不多。

這條路要是好走,也輪不到拖到今時,等到徐懷去開發。

然而結合桐柏山北嶺及大復山的地形,這一條道卻山中唯數不多可以開道搭橋,建造棧道的地形。

眼下最大的問題就是巨大的耗用,同時也非三五個月就能將這條道打通。

一天一夜,徐懷他們翻過北嶺,出現在淮源鎮對岸的津口袍裳襤褸,但他們又攜帶刀弓、穿著鎧甲,叫對岸鎮民看了還以為又有盜匪穿山襲來,不少人驚慌往城裏逃去,城頭的守兵差點都要敲響示警的鐘鼓。

天宣五年王稟經雁嘴崖進入淮源,淮源在淮水與白澗河相交的東南谷地裏,是一座標準的繁華鎮埠。

雖說經歷了長達大半年的匪亂,但淮源鎮埠並沒有被諸寨聯軍攻破過,僅僅是外圍屋舍被拆除,取磚石梁木建造土垣抵擋匪軍。

匪亂期間淮源還修建了城墻,當時行權宜之計,在土垣的基礎上繼續夯土填高,相比較正兒八經用版築法建造的夯土城墻,基礎要差了許多。

這兩年來為防止城墻有可能被暴雨沖塌,各家又籌資兩萬余貫錢糧,給城墻覆上磚石,甚至還在走馬道穿城而過的東西兩座城門之上修築了城門樓。

此時的淮源峙立在桐柏山南北嶺之間的谷地裏,規模雖然不大,卻也頗具規模,更不要說城中屋舍鋪院鱗次櫛比,比普通的小縣城還要整飭繁華得多。

不過,在此之前淮源始終未能置縣,正式的官方機構還是淮源巡檢司,巡檢使卻非鄧珪,而是從鄧州調來的唐繼堯。

鄧珪雖說清剿桐柏山匪亂有功,除了散官銜提了兩級、得了一些賞銀外,實際並沒能在唐州或路司得到更為重要的任務,一年前是淮源巡檢使任滿之後,調回京西南路都部署司任職。

唐繼堯的年紀與鄧珪相仿,履歷也相仿,武舉出身,進入軍中任職,曾在京西南路駐泊禁軍之中任指揮,又在好幾處巡檢寨輪流任巡檢使。

唐繼堯是新調過來的,與桐柏山眾人沒有什麽故舊之情,好在晉龍泉調到縣裏任統領縣刀弓手的都將,徐武江得以接替晉龍泉擔任巡檢司鄉營都將,實際掌握了巡檢司內部的話語權。

不僅鄉營之中都是當初參與剿匪的老卒,大姓宗族勢力在桐柏山匪亂之後也進行了大洗牌,徐家、唐家、晉家變得更為團結,仲和雖然沒有隨徐懷他們北上,志在考取功名,但鄉司有什麽事,也都是與徐武江保持一致。

唐繼堯也不是初生牛犢,他與剛到淮源任職的鄧珪一樣,巡檢司但凡有什麽事情,都推到徐武江頭上,他也樂得在淮源熬年資,等任期到了便調換他地。

徐懷既然已到淮源,當時沒有時間趕去鹿台寨與族人敘舊,而是與王舉、徐武江、徐武坤、蘇老常、鄭屠、範雍等人直接踩冰過河,進入淮源城,趕去見唐繼堯。

“莽虎回來了!”

徐懷與徐武江還沒有進城,淮源就轟動起來。

想想他當初在淮源風騷的表現,別人想忘記他都難。

“怎麽這般落魄樣,這麽多年也沒有一匹馬,是不是在北面吃了大敗仗,灰溜溜的逃回了?聽說河東邊軍被打得很慘啊!”

“你沒看莽虎這兩年在北面擄了那麽多胡姬送回桐柏山,怎麽可能會吃敗仗?他要真吃敗仗,一定會跟胡虜耗上,怎麽可能輕易逃回來?看他們這樣子,多半是他腦筋不會拐彎,得罪了上峰,說不定一怒之下殺了上峰,逃回桐柏山了呢。”

“要說莽虎這口味也實在是重,那麽多胡姬,都挑不出幾個耐看的,一個個又肥又壯,味還重,他還當寶似的送回來!你們說柳姑娘多水靈的一個美人啊,難道還不能滿足這莽貨?”

“徐懷,你怎麽回淮源了?”

卻是驛丞程益一早從驛館出去,手裏提著釣杆,想著鑿開一處冰面,悠然釣上半天的魚,打發無聊之極的時光,卻不想看到徐懷等人朝巡檢司那邊走過去。

淮源築好城墻之後,巡檢司衙門及驛館都遷入城中,白澗河西岸的軍寨也就閑置下來。

驛站兼傳文牘,程益對雲朔慘敗知道得要比普通人多,但也僅於限於公開的驛傳以及傳驛人員的議論——因此他看到徐懷突然出現在淮源,也是更為吃驚。

“老程,你在這裏正好,隨我去見唐軍使!”徐懷拽住程益說道。

驛丞雖然是無品小吏,卻是與唐繼堯代表州縣駐紮於淮源的唯二人物;徐武江這個都將以及其他武卒隊目,更多是地方推舉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