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淮王府之謀

春光漸媚,淺溪有潺潺細流而下。

徐懷長刀在手,時如惡蛟纏繞、絞割,時如飛花,旋勢往左右上下激射,密集有如大風狂卷、浪流排湧,令牛二左手持盾右手持鐧,左支右絀艱難抵擋,汗流如漿,卻始終沒有反擊的機會。

一輛牛車碾壓著碎石路轔轔而至,看到史軫走下牛車來,徐懷收住刀勢回鞘,享受柳瓊兒走過來拿汗巾幫他擦拭額頭的汗漬,見牛二累得跟牛喘氣似的,笑著說道:“你這盾鐧合擊之術還需要好好錘煉啊,進退很是拖泥帶水,在強者眼裏都是破綻……”

“胡狗殺南殺北殺了那麽多年,也不見有多少的強者!”牛二將盾鐧支於一旁,喘氣說道。

“牛爺,我來給你喂招!”蘇蕈在一旁躍躍欲試說道。

“去,你那什麽玩藝,不跟你白費氣力,到一旁玩去,除非你將徐憚找來,”牛二嫌棄的將蘇蕈推開來。

臨潁城下一戰,牛二總算嘗到沖鋒陷陣的滋味,一杆精鐵重鐧於左翼步陣斬獲二十一顆首級,另劈死七頭敵馬,戰功可謂驚人。

受此激勵,牛二這兩個月來都醉心琢磨盾鐧合擊之術。

不過,牛二所練乃是步戰武技,越是密集的陣列之中,他越是無需心有旁鶩,一身神力在一杆鐵鐧之上盡展無遺,戰鬥力可謂狂暴之極。

徐懷、王舉找牛二喂招,都是磨礪正面對攻的威勢,牛二哪怕每次累得汗流如漿,也覺得酣暢淋漓,極其的痛快。

蘇蕈在年輕一代裏算得上是脫穎而出來的好手,但從正面對攻又怎麽可能從牛二手下吃到便宜?

他每次找牛二比試,都是憑借輕靈的步法纏鬥。

牛二吃過兩次虧,就再也不願找蘇蕈喂招。

而現在能在正面對攻中,給牛二一點壓力的,也就王憲、徐憚等廖廖數人了。

“戰場瞬息萬變,遊鬥之術,你也要適應!”

徐懷將牛二打發到一旁與蘇蕈等人對練去,他與史軫在溪畔石桌旁坐下來,問道,

“陛下從襄陽動身了?”

“動身了,”史軫將鄭屠從襄陽緊急著人送歸的詔令等書函拿出來,說道,“陛下在動身前正式下旨,使陳泰執掌三司,另調汪伯潛到建鄴接替文帥出領禦營司提點軍務……”

“竟使汪伯潛執掌禁軍兵務,朝廷就挑不到能看上眼的人了嗎?”柳瓊兒詫異問道。

赤扈人二次南侵之前,朝中僅有同知樞密院事柳仁茂等極少數大臣堅決主戰,王戚庸當時下野居家,汪伯潛、梁福仲、嚴時雍等主和派大臣控制朝堂。

他們妄想著能與赤扈人談成和議然後劃河而治。

他們非但沒有積極備戰,甚至還擔心勤王兵馬蜂擁而至會激怒赤扈人,慫恿天宣帝傳詔嚴禁諸路勤王兵馬進京增援。

之後,汪伯潛、梁福仲、嚴時雍等人還親自渡過黃河,遊說黃河北岸的諸城守軍向赤扈人獻城投降。

在梁福仲為憤怒的衛州守軍射殺之後,汪伯潛、嚴時雍等人倉皇逃到淮王趙觀身邊,從而得以躲過汴梁淪陷之劫。

柳瓊兒難以想象朝廷竟然最後會選用汪伯潛頂替文橫嶽執掌禦營使軍務。

“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史軫嘆了一口氣說道,“遷都建鄴,除了操練水軍,最重要的就是要加強沿江北岸廬揚等地的防禦,加密淮南兩路的防禦縱深。而淮南、江南除了唇齒相依、隔江相望外,江淮二十萬兵馬,淮王府軍占了一半,如果淮王府軍一直都聽調不聽宣,也始終不是那麽一回事。朝廷真正想要淮王府放下戒心,使江淮軍政歸於一統,僅僅將汪伯潛調到建鄴接掌禦營司提點軍務還遠遠不夠呢……”

徐懷拄刀看著淺溪清流,伸手撓了撓腮幫子,說道:“陛下有陛下的難處,我們也幫不上什麽忙,還是專心做好我們自己的事吧。”

建繼帝接下來想要使淮南兩路融入朝廷的管轄之下,使淮南防線融入朝廷的統一軍政體系之中,這遠非簡單一紙詔書將淮王趙觀召回建鄴就行的。

想要淮王趙觀心甘情願的、放心大膽的前往建鄴,說白了得讓淮王趙觀覺得他這個皇太弟是實實在在的地位穩固,最為直接的辦法就是讓朝中有淮王府一系勢力存在,且還不能太過弱小。

汪伯潛接替文橫嶽出領禦營司提點軍務僅僅是第一步,接下來建繼帝還會在朝中大規模的任用淮王府一系的將臣,直到最後將淮王趙觀召回建鄴居住。

“雖說能理解陛下有時候必須做出一些妥協與讓步,但許蔚、文橫嶽赴任地方,僅樞相、朱郎君以及錢郎君等留在朝堂已經夠勢單力薄了——後續再大舉將淮王府一系的軟蛋將臣陸續召往建鄴出任要職,情形可更是不堪了啊,”柳瓊兒蹙著秀眉說道,“這次陛下能力排眾議、禦駕親征,還以為陛下有英明神武之姿,能叫往後的事情簡單起來——現在看來,還是我想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