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對策

寒風在屋脊之上呼嘯,草木搖動。

寧慈不顧夜寒風烈,與周運澤、程倫英帶著一幹隨扈、衙役,先將傳詔使者從驛館請出來,再次叩門走進郡公府。

寧慈這次卻是一改之前的態度,明確表示南陽府衙將全力為神武軍集結增援淮南做好一切配合工作:

“左驍勝軍兵馬不日即將南下襄陽,郡公與武陽侯五日內也要奉詔率神武軍趕到唐白河口登船趕赴淮南——諸事交雜,府衙人手卻有限,我與周郎君、程郎君回到府衙思量良久,還是覺得諸事有必要請郡公、武陽侯當面交待清楚,我們才好一一辦理,不出太多的紕漏,誤了大事……”

趙範的府宅在郡公府東側一條巷子裏,他回到宅子摟住暖香如玉的小妾睡下,沒等溫吞水似的邪火慢慢升起來,郡公府就派人來稟知府寧慈以及通判周運澤、參軍程倫英等人在離開僅一個時辰又夜訪郡公府。

趙範慌忙從被窩裏爬出來,叫扈隨牽出馬兒就往郡公府這邊趕來。

聽寧慈說左驍勝軍不日即將南下襄陽,趙範剛擡腳要邁過門檻,拌了一個踉蹌,差點在鄭懷忠、寧慈面前摔個狗啃屎。

趙範狼狽在鄭聰下首坐下,又驚又疑的朝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似的鄭懷忠看去:

徐懷這廝怎麽肯放左驍勝軍殘部南下,難道說徐懷這廝寧可獨力抵擋京西、河洛之敵,也要跟汝南郡公府過不去?

趙範在寧慈身邊收買了眼線,知道寧慈等人入夜聽詔後走出郡公府,在傳詔使者面前也有表露不滿,但此時態度卻又迥異,難道說他們也從楚山的姿態中舔舐出兇險的味道來了?

“靖勝侯那邊催促甚緊,措辭嚴厲,要求府衙天明之前務必往葉縣派出第一批接應的人手——斯事體大,寧慈不敢怠慢,這便先回府衙張羅,”

寧慈當然不會跟鄭懷忠僵持下去,他深夜叩訪郡公府,一是將左驍勝軍即將南下之事相告,將靖勝侯徐懷展露的猙獰姿態暗示一下,二是要在傳詔使者面前重新表明他們跟朝廷永遠心連心的立場,說過這些便與周運澤、程倫英告辭離去,

“郡公有何示下,著人前往府衙知會一聲便是……”

甚至都不等到寧慈等人走出院子裏,鄭聰氣恨的朝趙範瞪眼看去,質問道:

“看你還怎麽信誓旦旦的說那廝定不會放左驍勝軍離開汝州?”

趙範苦著臉,朝鄭懷忠看去。

“現在是埋怨的時候嗎?”鄭懷忠責怪的瞥了鄭聰一眼,說道,“要說料錯,我也沒有想到徐懷會放左驍勝軍離開汝州,你是不是連為父都要責怪?”

“孩兒不敢。”鄭聰說道。

“事情既然發生了,就不要抱怨這個抱怨那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天塌不下來,”鄭懷忠說道,“我們原本就做好增援淮南的準備,此時不過是依計行事罷了,有什麽好值得抱怨的……”

“郡公決定出兵增援淮南?”趙範壓低聲音問道。

“這次不奉詔怕是不成了,”鄭懷忠輕嘆一口氣道,“淮南戰敗則罷,但倘若諸部兵馬僥幸在淮南擊退虜兵,我們就沒那麽容易過關了。看寧慈這些墻頭草的反應,陛下應該沒有給他們什麽秘詔,還是給老夫留了些面子的,我們現在也只能知情識趣……”

“父親是說徐懷那廝定是得了什麽秘詔,才如此出乎意料的放左驍勝軍南下?”鄭聰問道。

“不管有沒有秘詔,陛下與楚山的關系,始終比我們更密切……”鄭懷忠臉色陰郁的盯著庭中寒風抖落的古樹,語調寡淡的說道。

“何止更密切,簡直是太偏心!我們鄭家難道沒有為朝廷流過血、拼過命,也不想想沒有我們鄭家,哪裏有他的現在?他覺得自己根基穩固了,就要玩狡兔死那一套!”鄭聰氣憤的說道。

從河洛南撤,鄭懷忠、鄭聰也沒有想過真要縮到哪個角落裏,不與赤扈人接戰。

在他們的設想裏,他們撤到南陽以為根基,在南陽北部的方城埡口建立堅固防線,然而將爪牙往北探伸到葉縣、舞陽乃至襄城,與虜兵保持接觸。

將接敵縱深控制在一百裏方圓之內,鄭氏及神武軍不僅能保持抵禦胡虜中堅力量的地位,也無需承受太大的軍事壓力。

目前顧繼遷、高峻陽兩部依托秦嶺北麓山地的險峻地形,差不多將接敵縱深控制這個方圓之內,背倚川峽四路源源不斷的供給糧秣以及新補充的兵馬,要比以往在渭水兩岸與虜兵競逐舒服多了,也成功將侵入陜西的虜兵拒擋在秦嶺之外。

他們鄭家放棄守禦壓力極大,傷亡極其慘烈的河洛,撤守南陽及方城埡口,又有哪點不妥的?當初襄陽大部分朝臣,也都認為此乃老成謀國的上策、善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