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緝拿

小溪從群嶺深處流淌而出,入冬之後水勢枯瘦,河床上青褐色的石塊裸露出來,潺潺細流在石塊間歡快的流動著——百余棟屋舍錯落有致的分布於小溪下遊的河谷之中,兩面乃是緩緩升起的坡崗。

清晨時分大地籠罩在薄霧之中,遠山變得模糊,稀疏的樹林隱隱約約可見,像是披了一層輕紗,別有一番韻致。

零散的馬蹄聲踏破清晨的寧靜。

田間早起的村民被從薄霧中馳出的數百馬步兵嚇住,錯愕的看著騎兵徑往呂家坳而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馬步兵趕到呂家坳的寨門前,沒有直接闖進河谷裏的村莊,分出兩隊騎兵,一隊往左首坡崗馳去,繞到呂家坳的左翼,一隊淌過溪河,往右翼的坡崗馳去。

有一小隊人馬往田間趕來,將入冬後還早起在田間勞作的十數村民召集起來詢問姓名,拿出一張名單對照。

“淅川縣尉劉武恭在此,奉京襄路刑獄司之令緝拿案犯,速速打開寨門,不得拖延!”劉武恭馳馬趕到倉促間緊閉的寨門前,將腰牌摘下來,扔到寨墻之上。

聞警倉惶趕到東寨門的呂季,探頭張望,確認是縣尉劉武恭帶隊,慌忙下令打開寨門,疾步迎上前來,驚訝叫道:

“縣尉大人是不是搞錯了,呂家坳怎麽可能窩藏案犯?卻不知荊獄司所要緝拿案犯是誰?”

呂季心裏驚詫無比,暗感寨子即便有誰犯下大罪他不知情,但刑獄司也不至於搞出這麽大動靜來啊。

這他娘是捉拿案犯,還是屠寨滅村來的?

這時候陳松澤禦馬緩緩到近前來。

與身穿鐵甲,肩披猩紅氅衣的劉武恭不同,陳松澤還穿著打有補丁的襖袍,臉容枯瘦,在霧氣裏猶顯冷峻,陰翳的眼神盯看過來,像要將人的五臟六腑挖出來。

呂季看到陳松澤,心裏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強笑道:“陳爺如今也到刑獄司當差了?”

“呂員外好久不見啊。”陳松澤的胳膊肘倚鞍橋上,看著呂季而笑。

劉武恭到淅川上任也才一個多月,對淅川有頭有臉的耆老士紳都談不上多熟悉,之前也就見過呂季一次,沒有留下太深的印象,此時定睛看他不到五旬年紀,紫紅闊臉,腮幫子有些浮腫,左眉斷了一截。

“刑獄司辦案,你等配合便是,哪來那麽多廢話?”

在確認寨中並無埋伏之後,劉武恭示意身後人馬先行進寨,勒令寨丁民勇即刻從寨墻之上撤出來歸家待命,由刑獄司及縣尉司的人馬接管東西寨門,這時候從左右兩翼坡崗包抄呂家坳的騎兵才收攏回來。

呂季將劉武恭、陳松澤一行人領到呂家大宅,再次按捺不住問道:“不知劉縣尉捉拿案犯到底是誰?呂家坳真要有作奸犯科之徒,劉縣尉招呼一聲,呂季自會將他綁到縣衙問罪,何苦勞煩劉縣尉、陳兄辛苦走一趟?”

“再辛苦也沒法指望呂員外自縛手腳跑到縣衙來投案自首啊。”陳松澤笑道。

“這是什麽意思?”呂季驚慌問道,“呂季一心為善,從不與奸邪之徒過往,也自問從沒有做作奸枉法之事,前日還與縣尊大人飲宴暢談,怎麽今日就要淪為階下之囚了?”

“此案乃刑獄司督辦,有人舉報呂員外與山賊私通。”劉武恭說道。

“絕對是有人栽贓汙蔑,我呂季身世清白,與山賊不共戴天,怎會與山賊勾結?劉縣尉,我呂季是冤枉的啊!”呂季叫道。

“是不是冤枉,憲司自會審查,劉某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呂員外配合,莫叫劉某難作……”劉武恭冷冷的說道。

縣尉司轄管三班衙役,站班皂隸、捕班快手地位相對較高,州縣都不再以徭役充抵,而是折算成免役錢攤派下去;把守城門、倉房、縣獄的壯班刀弓手,一直以來都還主要從鄉兵中征召,抵充徭役。

淅川乃京襄西屏,徐懷不僅親點劉武恭到淅川擔任縣尉,縣刀弓手擴編兩營人後,也一改以往抵充徭役的征召,全面實行征募制,接受府兵馬都監司的雙重管轄,指揮使、都將乃至隊率等軍吏,皆由府兵馬都監司調派,縣衙及縣尉司無權舉薦任命。

這基本上確保了州縣地方兵馬受制司直接控制。

刑獄司及軍情司在淅川的人馬有限,這麽大規模的行動,還是劉武恭統領縣刀弓手充當主力,同時從西峽都巡檢司、荊紫都巡檢司各借調一百名騎兵於外圍進行封鎖,確保核心案犯難以逃脫。

除了當場將呂季扣押下來,縣尉司人馬在控制呂家坳裏裏外外,配合刑獄司的偵稽武吏按照陳松澤提供的名單,將有可能經手私售官糧的管事、賬房等人一一緝拿歸案,同時還封鎖呂季大宅,搜查一切可疑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