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父命難違

朱桐剛想從蘇求承手裏接過信函驗一驗他的身份,朱芝卻輕輕咳了一聲,將他伸出去的手打斷。

朱芝臉色陰翳地看向蘇求承,沉聲說道:“京襄到底想做什麽,我們不會多嘴多舌,但也無意關切,請蘇先生諒解。”

“朱司戶言重了。鑄鋒堂在驛館斜對面設了一座鋪院,目前還沒有太多的人手,但朱司戶想要調用一兩百好手、十數二十萬貫的錢貨,著人過來吩咐一聲便是。我若是不在嘉州,應是王星元留在這裏主事。王星元乃是王明啟之子,想必朱司戶與二公子都是認得的。王星元這幾日在山裏,要不然也會來拜見大公子、二公子。”蘇求承見朱芝拒人千裏之外,當下也不多言語,先站起身來告辭離開。

示意呂靖將蘇求承送出去門,朱芝站在窗前,凝眸盯著院子裏正枝葉繁茂的青楓出神。

朱桐翹著二郎腿,拿起茶盅吸溜了一口,說道:

“你說徐懷也真是夠能死纏爛打的啊,我們在荊州明明沒有答應他什麽,沒想才到嘉州還沒有歇一口氣,他又著人糾纏上來。不過,話又說回來,契丹殘部真要是已在邛崍山以西安頓之下,通過黎州打通與川蜀的聯絡也確實是京襄的當務之急啊。我們倘若不想與這事有任何幹系,還是趁早想辦法調離黎州才是啊。要不然啊,我們還想不被牽扯進去,就只能將這事秘密奏稟朝廷才有可能置身事外吧……”

“……”見朱芝一臉的苦惱,朱桐又揮手說道,“算了,我在驛館裏也坐不住,你就在院子裏喝喝茶慢慢想,我拉呂靖他們到城裏找個酒家喝兩盅去,順便打探些消息。人生地不熟的,摸黑前往黎州,還不知道有多少幺蛾子等著我們呢……”

朱桐出了落腳的小院,就喊上呂靖走出官驛,來到熙熙攘攘的長街上。

朱桐從建鄴出發時,還以為嘉州乃荒僻之地,卻不想棄船登岸,發現嘉州城裏商埠繁盛,街巷之間人來人往,人煙比尋常江南的城鎮稠密,天氣卻也比江南涼爽得多。

“二公子……”

蘇求承從一道不起眼的巷子裏鉆出來,朝朱桐拱手施禮道。

朱桐打量了蘇求承兩眼,有些猶豫不決。

蘇求承說道:“前面那座高樓乃是嘉州名地會川樓,樓高六丈,登高吃酒可遠望城樓,視野開闊得很,一起去喝兩盅以賞城景?”

“喝兩盅也好!”朱桐打個哈哈說道。

當世城池之中多為單層建築,兩層木樓就已經相當稀罕了,會川樓高六丈,四層木制,坐落嘉州城西城,有如鶴立雞群;能與之相比的,則是東城一座更為高聳的佛塔。

雖說還沒有到用宴之時,會川樓裏也是人聲鼎沸,有不少商賈歷經此地,登樓望江。

蘇求承身邊的隨行人員,已經先一步趕到會川樓,要下三樓的一間雅室。

朱桐走入其間推窗望去,就見縱橫六裏許的嘉州城鋪陳眼前,而江水從城南浩蕩而過,正值水勢遼闊之時,遠山如翠,籠罩在淡紫色的煙靄之中。

“京襄無數能人志士浴血沙場,唯願此等大好河山不受胡虜踐踏,二公子與朱司戶這些年南奔北走,為禦胡虜也竭盡全力,當不願功虧一簣吧?”蘇求承站在朱桐的身後,問道。

朱桐轉回身,坐於案前,打量著其貌不揚,卻又有一種說不出銳氣的蘇求承,問道:

“蘇先生到嘉州落腳有多久了,我以往在楚山未曾見過蘇先生?”

這些年來朱家與楚山牽扯太深了,要不然也不會被紹隆帝深深猜忌,朱家也不用那麽謹言慎行了。

楚山稍有些分量的人物,朱桐基本上都認得,但以往卻沒有見過蘇求承,好奇這麽重要的一件事,徐懷怎麽就隨意派不甚重要的人物過來坐鎮。

“我到嘉州也才半年辰光,之前在制司主簿司任吏,名不見經傳,僅僅是對邛崍山略有所聞,得使君錯愛,遣來嘉州為朱司戶、二公子效力……”蘇求承說道。

“你什麽時候接到京襄的命令,說凡事要聽我們號令的?”朱桐好奇地問道,“我們半個月前在荊州是跟徐懷碰過面,但我們可什麽都沒有答應啊,會不會當中有什麽誤解,又或者徐懷早就改變了主意,但最新的令函還沒有傳到你手裏?”

“近期確無新的令函傳來,我之前接到的令函,乃使君一個月前親筆所書,當然才剛剛知道朱司戶外放黎州之事。”

蘇求承重新將制司令函從袖囊裏取出,遞給朱桐驗看,說道,

“使君在此前命令要求我等在嘉州,唯朱司戶馬首是瞻,也猜測二公子有可能會陪同朱司戶西進。至於後續為何沒有新的令函傳來,求承以為使君早就料定朱司戶、二公子乃是深明大義之人,口頭上答不答應,並不妨礙我等聽從朱司戶與二公子的命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