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地方官的春天

大朝會雖然浪費了很多的時間,而且把許多地方官員薅到京城,實際上也是舟車勞頓,耗費財力。不過朱厚照還是要這樣做。

因為他要盡一切努力讓國家的主要官員明白每一年朝廷要做的事情,且以一種正大光明的方式公布於眾。似開海那樣布局、意會、讓下面人揣摩只適用於特殊事項。

或者說,他不贊同嘉靖皇帝那種‘猜謎語’式的治國,雖然那方便於掌控朝堂,但對國家來說卻不好,朱厚照選擇的是正道。

為期七天的大會結束以後,各路官員該‘跑部’的‘跑部’,該離京的離京。

而宮裏也不斷傳出旨意——都是調任官員的。

大朝會之前,山東布政使劉健升巡撫,除他之外,其余人皆未調整。現在結束了,吏部就要開始按照皇帝的授意有所動作了。

皇帝連續召見了幾十名官員,對於官員來說其實也是一種考校,這種考校有的人表現好,有的人表現差,反應在仕途上當然就有不同。

也只有通過人事上的直接變化,才能讓正德元年的各項工作有所推進、正德二年的大朝會更加順利。

什麽意思?

——幹得好的,升官。

如果所有的官員只是來京中走一個過場,完事之後各回各家,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那辦個幾年,大朝會就會成為一種公費旅遊,皇帝和內閣商議的每年下達的任務也會成為空話。

所以大朝會一結束的三月八日,就有聖旨傳出,由司禮監、內閣和吏部一同宣旨。

四川布政使費宏升任四川巡撫,授都察院右僉都禦史銜、總理糧儲、提督軍務兼巡撫四川。消息一出滿朝震驚。

因費子充今年不過三十九歲,以這樣的年齡充任巡撫一省的高官,實在罕見。

就是當年的楊廷和也沒有這樣的速度。

之後,旨意越出越快,甚至達到一道聖旨決定幾人命運的程度。

浙江按察使彭澤轉任河南巡撫、湖廣布政使黃長印轉任湖廣巡撫。翰林院侍講學士毛紀代浙江布政使、王瓊不再兼任。

廣東布政使吉應和顢頇遲鈍,貶黜為江西饒州知府。

此外,江西巡撫、三司使由吏部統一派駐,這個巡撫的名額落在了工部侍郎焦芳的頭上。

焦芳歷來想當幸臣,拍皇上馬屁他最為積極,江西去年官場地震空出多個名額,這次機會來了,卻不知能幹得如何。

皇帝連續大面積調整各地官員,果然引發諸多議論。

而首先一條就是,不管是在名單上的官員、還是不在名單上的,他們全都明白了何為‘成功路徑’,就是要幹出可以說得出來的成績。

新官上任的費宏,趁著各地官員還在京師之際,三月八日就去找了陜西巡撫齊承隧和太仆寺卿王稟。

所為者,馬也。

“……那日陛下在議馬政的時候,在下就一直醞釀這一些想法。”

三人就桌而坐,清新的熱茶升著騰騰霧氣。

費宏是他們當中最為年輕的,齊承隧和王稟都是四十出頭的人,齊承隧還好,王稟是苑馬場的場長幹上來的,那地方條件更加艱苦,所以臉上皺紋橫生,人也因常年勞累而精瘦精瘦的。

三位官員亭中閑坐,外穿紅羅上衣、下裳和蔽膝,內穿白紗單衣,足登白襪黑履,腰束革帶和佩綬,頭戴有梁冠。這要是普通人看到,那也是不得了的三位老爺。

“陛下撥銀到三邊總督府,三邊總督府再付銀購馬,但陜西官牧馬場的戰馬應不足數,戰馬的數量頗為緊張是不是?”

王稟是‘馬’上面的專家,他馬上就明白眼前這位四川巡撫的意思,“藏馬矮小,下官要是將這些馬賣給楊閣老,楊閣老估計會砍了下官的腦袋,就是陛下也不會饒了下官。”

費宏擺擺手,“我怎麽會讓王太仆做這類事,北方馬場上養出來的戰馬自然是與西南不同,但藏馬雖然不能夠成為戰馬,但可以馱貨物,這樣可以替換一些高大的戰馬。另外,為了盡量多養戰馬,陛下的用意是慢慢讓太仆寺成了‘馬商’……”

齊承隧也聞弦歌而知雅意,“成化六年,憲廟下旨,烏思藏、朵甘思各部朝貢必須從四川來京,四川也就成了茶馬互市的集中地。不過想來與陜西一樣,私茶泛濫,禁止不絕。”

茶馬貿易是中原王朝和少數民族以物易物的方式,以茶換馬本來也屬各取所需。

但是茶與鹽一樣,都是國家控制起來的商品。

其一、獲利巨大,其二,茶是少數民族的生活必需品,所以控制茶葉,其實也就可以控制他們的命脈,這是一種國家安全戰略考慮。

而且國家控制起來以後,可以獲得議價優勢,即外族人只能和我按某個價格買,而這個價格對他們來說自然是比較昂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