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萬金賬

一直沒能撈著機會見皇帝的梅可甲,終於在諸多大臣輪著見完皇帝之後等來了時機。

他們有著翁婿的關系,但出了後宮,那還是君臣。

在弘治年間,皇帝對於自己老丈人一家非常的大方,包括憲宗皇帝在內,基本都會給他們封個伯或是侯什麽的。

到朱厚照這裏,他還沒什麽動作。

不僅是懷笑、懷顏兩位貴人,就是夏皇後的父親,也沒能坐上爵位。

主要是朱厚照在有些勛臣眼裏還是有些嚴厲,已經這樣了,轉過頭又對自己人大加賞賜,那實在是有些偏私了。

永壽宮的兩個人回到梅府探親已經回宮,梅可甲也見到了自己那兩個女兒。如今肚子已經隆起,隨侍的兩位醫生都說現在狀態穩定得很,大約在夏秋之際就要添喜。

這種消息讓梅可甲也是分外的欣喜,而且,五百萬兩海貿的銀子交了出去,他去年的擔子算是卸下了,在返回浙江之前,都可以好好的放松一下。

皇帝雖然心裏頭有事情,不過與梅可甲談不上,只是問了些海貿的事情。

翁婿、君臣相得,閑話也就多了些。朱厚照自己心裏的一些隱憂,也會敞開了和他說。

“到海外做生意,會接觸些西洋人,而且這兩年來看,海貿的金額會呈逐步上升的趨勢。這樣有個幾年,大明就會變得很依賴這筆銀兩收入了。主要是……市舶之利也確實巨大。所以這太大了,也有它的壞處。”

“陛下是指近來朝中的相爭?”

朱厚照笑了,“哪是啊,那頂多算是個小麻煩。朕的意思是,這筆銀兩的規模太大,大朝廷都很依賴,但我們卻無一人真的了解和我們做生意的是什麽人,萬一他們那邊出了事,連累著我們怎麽辦?梅卿,你就不覺得肩上的責任太重?”

梅可甲不可置否。

他原本是個健康的中年人,這幾年過來白發顯著的多了。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臣為陛下效力,已經是梅家幾代以來最大的榮耀了。”

“這朕相信,但咱們的船一出海,其實很多就不在你的掌控範圍之內了,也不在朕的掌控範圍之內。說的直白些,人家知道你這幾年都賺得多,仔細的了解了你的底細,然後壓價賣你、或者再有其他人眼紅咱們這一船一船的銀子怎麽辦?”

梅可甲似乎也有此體會,“還好陛下已經有了先見之名,王參政不是也在訓練水師,擴充隊伍?”

他說的是王守仁。

但皇帝自己都笑了,“是啊,一年八艘船。反正這是你我君臣之間的閑話,出去不要說。其實朕這心裏還是擔心著。北邊的韃靼年年犯邊,復套的銀子還有人爭,將來這水師的銀子怕是更難有出處。”

其實大明朝上下沒有多少人關心這個水師。

雖然花了點銀子,但畢竟與整體比起來不多,而且都是從內帑中出,不從國庫中出,大臣們也不至於和他這個皇帝過不去到這個程度。

但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這筆銀子,太關鍵了。萬一哪一年出點什麽事,大明朝就得停擺一年,這一年就只能靠老老實實種地。

換句話說,他這個穿越者搞來搞去又他媽得搞成看洋人臉色了。

再有,現在他還在還好,後世之君的海洋政策還不知道搞成什麽模樣呢。

“……既是說到此處,還有一個情況,微臣……想同陛下稟報。”

朱厚照收回飄蕩的思緒,說道:“你講。”

“便是,海貿是否允許宗親勛臣參與?”

“有人找到你?”皇帝立馬便猜到了。

“臣,不敢妄作決斷。只是就如陛下所說,海上風高浪急,變幻莫測,萬一哪一位虧了銀子,臣也難以交代。”

“那他們也要擔心的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朱厚照似乎忽然間想到了什麽,呢喃著像是在對梅可甲說,也像是自言自語,“梅卿,你說怎麽才能叫他們也能認識到這個風險,並真的擔心呢?開海之策又怎麽才能世世代代的做下去?”

話到此處,終於有一道亮光在腦海裏閃過。

有了,

利益共同體啊!

朱厚照略顯激動的站了起來。

梅可甲則有些奇怪的看著皇帝來回這麽急急的走了兩圈,“陛下……?”

“梅卿說得很對,這麽賺錢的事,朝廷就是下再多的嚴令,也一樣禁不住,便是一個私鹽,千百年來,哪個朝代真正的禁絕過,可朝廷可不可以不禁?”

水師的隊伍不夠壯大,上上下下就他一個人擔心這點,因為這裏的銀子都歸他啊!

那如果宗親、勛臣、朝中大臣,都從這裏分銀子呢?

反正那麽多銀子說是他這個皇帝的,其實他沒給自己花過錢,兜兜轉轉又撥下去了呀!所以分分也不改變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