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做不成,也要做。

近幾年,皇帝喜出宮野遊,最初是某個下午出來一趟,並不過夜。

但漸漸的,這個默契被打破。只可惜,好景不長,正德二年,出了一次行刺天子的大事。

那一次把張太後嚇得心都要跳了出來,後來為了安全,宮裏出了力,在外尋了一處莊園。

這樣的話,不管怎麽講,哪怕不回宮,天黑之後也能有個去處。

莊園一開始被命名為禦園,朱厚照這個混蛋有些奇怪的想法,下令將其改為天上人間。

可惜置了這處園子,他來得也不算很多,平日裏就是有人灑掃、注意清潔,如此而已。

也因為來的少,為免鋪張浪費,他並沒有同意把裏邊兒裝飾得多麽富麗堂皇。

但他喜歡竹林、湖水,湖水裏還可以種養荷花,到了夏天、也就是眼下這會兒,荷花盛開,漂亮不說,還能有蓮藕、蓮子可以就食。

小湖裏再養上幾條魚,實在需要放松的時候便到此處當個釣魚佬。

他才不管那些個禦史說的什麽玩物喪志之類的話,明明是勞逸結合才能效率更高,當皇帝再爽,也不能一年到頭沒個休息的時候。

有時候乘個小舟,躺上半日,偷得浮生之閑,換換腦子之後他也會清醒不少。

張璁這個原本的知縣哪裏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尋他的人也不講清楚,至於皇帝本人,他只在殿試的時候有幸遠遠的看過一眼,但那會兒緊張,而且直視皇帝乃是不敬,所以根本看不仔細。

什麽模樣就更加不知道了。

於是乎當朱厚照沿著湖中修築好的彎曲石道向他走來之時,他還傻傻的盯著皇帝看。

弄得朱厚照有些疑慮,見張璁一直不低頭的,他問:“劉瑾,你沒告訴他是朕要見他?”

“沒有陛下的旨意,奴婢不敢擅自做主。”

“喔……你就在此處吧,不要跟著了。”朱厚照點點頭,心中泛起思緒。

“奴婢遵旨。”

這樣,一直走到近身,張璁才微微彎腰拱手執禮。

來人衣著光鮮、貴氣十足,任誰見了也知道不是尋常之人。

不過他卻沒往宮裏的方向去想,因為來人帶了一個女子,看著也不像婢女,皇帝也不會帶著妃子來的吧?

張璁其實還是懂得禮數的,貴人家中的女眷不要多看,所以他只瞥了一眼,看清面容之後便迅速轉移了目光。

京師之中衙門多,想活命,像這種細節都得注意。

“在下張璁,見過兄台。不知兄台貴姓,尋在下又為何事?”

“我免貴姓王,是……”朱厚照剛就已經起了玩心,他開始胡謅,“是威寧伯,這位乃是舍妹。”

“有禮了。”張璁客氣的說。

“坐吧。”朱厚照手中扇子不停,“妹妹,你坐左邊。”

王芷聽著感覺有些奇怪,妹妹……

找個什麽身份不好啊,這是故意要當她的哥哥麽?

張璁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對方是威寧伯府,他本著不得罪人的原則,準備隨機應變。

坐下以後,朱厚照說:“張兄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你當日當堂寫的話,早已在京中傳遍了。根源者在天下耕田日益集中,如此則民日益困、田日益荒,而賦稅、徭役未減,使民更困,國家之財賦,日以益缺,數十載之後,吾不知國之賦稅、將安出哉?這番驚世駭俗之話,是出自你口吧?”

“威寧伯過譽了,當日是心中悲憤,言辭激烈了些。”

“難道你後怕了?”

張璁搖頭,“一人做事一人當。既是在下說過的話,在下自然是認的,後怕哪裏談得上。便是這條命,本身也是撿回來的。”

“有骨氣!”朱厚照大贊一句,裝模作樣的拱了拱手,“今日之所以邀張兄前來,也是因為這幾句話。”

張璁壓了壓聲音,略顯尷尬的講,“恕在下直言……”

“啊……”

“在下所說的占田的人,就是……就是……”張璁覺得奇怪呢,本來就差指名道姓罵你們這些勛貴了,你怎麽還覺得我說的好?

額……

朱厚照一敲桌台,“我乃朝廷的伯爵,為的是朝廷,是陛下,哪會有什麽私心?”

張璁眼睛一亮,“伯爺高義,在下佩服!”

王芷在邊上憋著笑,皇上不正經的時候還真是好玩得緊。

“客氣客氣!張兄,容我問一句,你此番講的是如此慷慨激昂,直指天下之弊,卻不知可有什麽辦法能為朝廷去此頑疾?”

“辦法,其實陛下已經使了。”

“什麽?”

“正德二年,天子下令清退京畿之地所有皇莊與官田,還田於民,這便是辦法。得民心者得天下,後來韃靼入侵,京畿百姓與朝廷同仇敵愾,正可說明此法之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