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五分閑情,五分操心。

濟南有一座大明湖,便是大明湖畔的大明湖。

湖邊種滿了樹,在春天時綠意盎然,碧波像是躲藏在此處的天池,兩相交映之下宛如天境。

有湖中半島往裏延伸,長廊也隨著修到裏面。

朱厚照要在此處等著下去為他探尋消息的靳貴和顧人儀,所以便在濟南停下了腳步。

這日下雨,皇帝在湖中央的塔樓上閑坐,看著楊柳依依,春雨如油,竟隱隱有一種江南的感覺。

木門推開,外面雨水打著湖面,微微升起的水氣讓湖面變得霧蒙蒙的,偶爾有一只飛鳥掠過,這便是人間勝景。

塔樓上,有濟南最好的琴師演奏古曲,余音裊裊,纏纏綿綿。

這種時候就是他這一趟南巡的目的之一,穿越一回,哪能一輩子困在城裏?

劉健還如前幾日一樣候著,他問身邊的顧佐,“……前幾日,關延卿所論述之事,不知陛下有何計較?”

“希賢公有所不知,陛下已經交代了內閣,不過這等事要見成效絕非一日之功,所以希賢公不必著急。只是那關延卿……希賢公怕是要忍痛割愛了。”

劉健略微震驚,“關延卿出仕不到三年,任知縣不到兩年。雖然說一朝得寵,便會青雲直上,不過……”

顧佐是知道的,劉希賢以做冷板凳為名。

當初從內閣身退,在山東十年仍然勤勤懇懇,便是性格中有這麽一條。

“禮之一字,朝中的確有許多飽學之士頗為精通。但這份功勞在關延卿,賞罰不可不明。至於資歷……希賢公可知道呂恩?”

呂恩在正德五年突然受到皇帝的拔擢和重用,在清理軍屯的第二階段,這個人在其他人的眼中就像橫空出世一般。

要說他根基淺,是的,不錯,他的確沒什麽自己人,但他的背後就是皇帝,這還叫淺嗎?

這幾年來,呂恩甚至超過了他顧佐的風頭,在皇帝面前是紅的發燙,便是因為能把事情做得好。

劉健不好再說什麽,他性格耿直,但不是處處要和皇帝作對的人,關延卿只是一個小節,有人給他解釋那也就算了,不過皇帝在上面聽琴聽了半天,這他是要說上兩句。

左等右等,他真的等得急了。

結果遭到顧佐的阻攔,“希賢公,陛下未召見,這是要做什麽?”

劉健說:“陛下一代聖君,豈可在靡靡之音中虛耗光陰,老夫要去進諫。”

顧佐哭笑不得,“不是晚輩多嘴,希賢公擔心什麽,也不該擔心陛下的志向。您老要是實在等不及,回衙門裏處理事務也可以,何必去打擾陛下?”

“皇上在此處,老夫哪裏能走?”

“唉。您就理解一下陛下吧。十年來,陛下沒有一日是不辛苦的,此番南下得了機會,總歸要清閑清閑。至於說玩物喪志,那絕對不會。聖旨都下了,明年朝廷要北征大漠,軍需糧草、馬匹供應一切的準備都已開始了。”

他們正在‘吵’著的時候,朱厚照忽然從上面走了下來,他雙手抱著胸,腳步倒很穩。

“禮卿啊。”

“啊,臣在。”顧佐立馬上前迎上。

“你去打發一下上面的琴師,賞人一點銀子吧。”

“是。”

皇帝交代完這件事,又向劉健靠近,他挑著眉道:“朕之前傳了旨意,嚴令各府、州、縣的所有官員不得擅自阻攔百姓攔轎。這旨意,山東巡撫衙門收到了吧?”

“回陛下的話,收到了。”

“往下傳達了麽?”

“傳達了。”

“好。”皇帝的臉色不是很好,“那你派人去問一問,這兗州府東平縣有一徐家寨的山賊是怎麽一回事?”

劉健臉色微變,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不知陛下所言,是否為山賊危害百姓一事?”

“正是。”

土匪、山賊那是普遍問題。

而且是歷朝歷代的問題,盛世也會有,因為有些是那種逃避官府追殺的亡命之徒,他不是吃不飽飯,他就是犯了事,所以除了落草為寇沒有活路。

也因為是普遍的問題,所以朱厚照不打算追究劉健,只是這樁事情得解決,“皇帝來了一趟,山東的老百姓都是知道的。朕不能光在你這裏吃吃喝喝呀。這也不是朕對你嚴苛,山東大治、路無盜匪的話也喊了幾年了。總不能只在嘴上說說吧?

這件事朕已經知道了,這夥賊寇還在兩京直道上劫過人,當地的百姓深受其害,聽說天子要來,有村民聯合要攔轎,卻被當地的知縣擋了回去。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回陛下,臣知道東平縣徐家寨,但確實不知道東平知縣勸阻百姓之事。”

“好。為何知道徐家寨而不剿滅?”

劉健說:“臣知罪。陛下有所不知,臣自去年,已開始進剿這夥盜匪,但當中亦有高人,官軍又無京營和邊軍之精銳,幾次出師都戰事不利,因而遷延至今。再者,老臣以為君子懷仁,臣聽聞許多匪幫也是被誆騙上山,並非本意,徒然增加殺戮也無必要。所以近來在商議若是能夠招撫,豈不是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