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

就在此時,遠遠本有幾條人影奔來,一聽嘯聲響起,便倏然頓住腳步,其中一人身材窈窕,秋波盈盈,正是郭玉霞。

她身側一左一右,兩個男子,一個是瀟瀟灑灑任風萍,一個是面容蒼白的石沉,身後四個老人,卻是江南七鷹中的兄弟。

郭玉霞柳眉一皺,道:“這會是誰,怎地……”

黑鷹堵住耳朵,顫聲道:“聽來像是昔年火焚‘萬獸山莊’的風漫天,以絕頂內力化成的‘破玉嘯’。”

郭玉霞秋波一轉,道:“風漫天,他難道還沒有死麽?”

任風萍道:“聞道那風漫天昔年曾以‘破玉嘯’震懾萬獸,是以才會大破‘萬獸山莊’,嘯聲一起,比佛家的‘獅子吼’還具威力,今日聽來,也不過如此而已。”

郭玉霞媚笑道:“那不過是我們離得還遠而已。”輕輕一拉任風萍的腕子,道:“既然姓風的老怪在這裏,就算我們倒黴白來一趟好了,快走為妙。”拉著任風萍,轉身而行。

石沉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在郭玉霞拉著任風萍的纖手,眉宇間亦不知是憤怒抑或是悲哀,但終於還是垂首跟在郭玉霞身後,如飛掠去,去得有如來時一般迅快。

這七人來而復返,那邊的人自然全不知道,南宮夫人早已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嘯聲漸漸低弱,有如嘯聲般裊裊,但卻另有一種奪人神志的威力。

嘯聲之中,慘號也變為呻吟,夾雜著一片野獸咀嚼之聲,南宮平只覺心頭熱血翻湧,再也忍受不得,他雖然明知這些人俱是十惡不赦之徒,對於善良的人來說,他們甚至比狼豺虎豹還要惡毒。

但他畢竟是人,南宮平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仁心一起,嘯聲對他便全無作用,他如飛掠到鐵籠前,雙手揮動,將鐵籠一齊打開,一步躥到風漫天身前,大喝道:“罷手,罷手。”

風漫天目光一閃,亦不知是驚奇抑或是喜悅,嘯聲一頓,突地仰天長笑起來。

笑聲一起,亦有如洪鐘大呂,萬鼓齊鳴,不但有震人心弦之力,而且是驚天動地之威。

數十只猛獅一聞笑聲,刹那間只見獅虎煞威,豺狼無力,有如遇到對頭克星一般,連當前的血肉都顧不得了。

鐵籠中還有二十余個僥幸未死、掙紮至今的漢子,一聽這笑聲,卻有如當頭棒喝,一齊震醒,連滾帶爬地逃了出來。鐵大竿右臂已被齊根咬去,趙雄圖滿身血跡淋漓,亦不知傷了多少處,胡振人卻早已屍骨破碎,飽了獅吻。

刹那間所有的人俱都連滾帶爬地逃得幹幹凈凈,杜小玉暗道一聲:“僥幸。”也無聲無息地走了。

風漫天鐵杖一點,身形飛掠,只聽一連串鐵杖點地的“叮叮”聲響,他隨手在野獸身上一斫,夾頭一把抓起,便將之拋入箱內,片刻間竟將數十只獅虎狼豹一齊制住,一齊拋入箱內,那百十條毒蛇,也像是蚯蚓一般地爬回箱子裏,大地間又恢復了平靜,若不是地上一片血肉狼藉,誰也看不出這裏方才已發生過一幕令人不忍卒睹的人間慘劇。

風漫天仰天笑道:“你們飽餐了一頓惡人的血肉,又可乖乖給我蹲上數十天了。”

南宮平道:“這便是你飼獸的方法麽?”

風漫天笑道:“以惡徒來飼猛獸,豈非是天地間最合理之事?牛羊狗馬是畜類,卻遠比這類惡徒可憐得多,何況他們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南宮平木立半晌,只覺無言可對,但目中卻已有瑩瑩淚光泛起。

魯逸仙吐出一口長氣,尋著酒葫蘆,痛飲了幾口,長嘆道:“我當真未曾想到你箱子裏裝的竟是這些東西,只奇怪這些猛獸藏在箱子裏竟會如此服帖,我若非眼見,怎能相信?”

風漫天笑道:“此事說來,並無奇處,我制住這些猛獸的手法,正如武林高手點人穴道一般,野獸雖然不似人類有固定穴道,但周身血液循環,卻和人類一樣有固定系統,你只要算準時間,看準部位,在它血液流經之處一斫,使它血液立時凝住,便是再兇狠的野獸,一樣也可被你制住。”

南宮常恕道:“如此說來,這手法豈非如‘排教’中的‘下手’一樣?”要知“下手”一法,雖與點穴之道有異曲同工之妙,其實手法卻是大不相同!

風漫天撫掌道:“這正與‘排教’中之‘下手’一樣,只是當今江湖上,懂得此法的人已不太多了。”

他們在這裏談論著武林傳言中說來比點穴更加玄妙的“下手”之法,南宮平卻充耳不聞,心中只在暗自思忖,如何埋葬鐵籠裏的殘屍斷體,如何收拾這一片血腥,只聽身後輕輕一嘆,南宮夫人道:“我來幫你。”他雖然一言未發,但南宮夫人卻已看出了他的心意,當下眾人便在山林中掘了一個大坑,將殘屍斷肢全都埋了下去,堆起一個高高的土坡,直到日後此事在江湖中傳說開來,武林中人便將此地喚作“惡人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