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潛淵(二)

葉子說:“念欣姐說她考得不錯,她父母接她和爺爺奶奶一起回天京了,前幾天剛走。”

禹言心裏泛起一陣苦澀:天京麽?自己剛離開,她卻去了,這個世界也許還真的有天意。

葉子接著說:“念欣姐把她的課本都留了下來,說如果你接著念書,會對你有幫助的。”

像是一片春天的葉,在秋季輕輕滑落,有些難言的憂傷。禹言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摸摸妹妹的頭發,點點頭,出門去了。

遠遠看見那座熟悉的木屋,禹言再也難耐心中的欣喜,身子飛絮般飄起,眨眼便到了門前。禹言推門進去,激動的叫了聲:“師傅——”

老人坐在椅上,歷經滄桑的臉龐泛出慈祥的笑容,望著禹言笑著點點頭道:“回來了就好。”禹言像是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一下撲到老人跟前,放聲大哭起來。老人也不阻止他,任他盡情發泄,等到禹言停住哭泣,才開口道:“小言,你站起來。”

禹言長身而起,立在師傅面前。老人打量著自己的弟子,三年的軍旅生涯,卻看不出任何粗獷之氣,身材頎長儒雅,面容俊朗清逸,玉盤似的臉孔清純透明,凝神的眸子如天池般清澈。整個人便如這青山上的一顆松樹,親切自然,融於天地之中。撇起的嘴角隱藏的那絲若有若無的壞壞的笑,給他又增添了一分神秘的魅力。正與邪兩種氣質在自己徒弟身上同時展現,老人雖然大惑不解,但看到弟子如此出色,也是老懷大慰。

禹言看到師傅額頭上深深的皺紋和蒼老的面孔,心中一酸。想想自己一個孤兒,要不是五歲的時候遇到了師傅,自己還不知道在哪裏流浪呢,對師傅的感激無以言表。

老人微笑著說:“小言,你有今天的成就,我很高興。”停了停又說:“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讓你去參軍嗎?”禹言搖搖頭。

老人說:“俗話說,三歲看到老。你五歲的時候還是個孤兒,自己都不能照顧自己,卻能收留另一個孤兒,關懷她照顧她,這是一個人的品性。收你為徒,也是我的驕傲。你十五歲之前,我想讓你成為一個博學的人才,所以讓你學習四書五經,學習孔孟之道,學習詩雅禮頌,學習琴棋書畫,這些是修身之本。咱們這個民族幾千年的文化傳統,雖然有不少在這個時代看來是糟粕,但絕大部分是我們民族的精華,如果丟棄了那就太可惜了。”

禹言點點頭,深有所悟,又聽老人接著說:“你能用心學習,學習咱們民族文化的精華,我很高興。”

老人說到這裏又笑了一下:“但這樣的學習過程固然能修身養性,卻容易讓人性格軟弱,行事缺乏魄力。所以你考上高中之後,我讓你休學,讓天元帶你進入軍隊,去磨煉你的品性和意志,讓你成為一個能行事和敢行事的人。我今年已經近百歲了,剩下的日子不多了。這幾年,你的事情天元也對我提起過一些,把你送到槍林彈雨裏,希望你不要責怪師傅。”

禹言頓時淚流滿面,連忙哭著搖頭說:“師傅,不會的,你不會死的,沒有師傅,就沒有今天的我了。”

老人和藹的笑著說:“你已經十八歲了,生離死別的也經歷不少了,怎麽還哭哭啼啼的,以後不要再像個小孩子了。”禹言擦幹眼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人又道:“要記住凡事順天意,順人意,不可強求。”禹言順著師傅的話想了想,說道:“師傅,如果有些事情我強求了,卻有了結果,那這算不算天意。”

老人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果然有一套。那你就萬事都努力,如果能強求而有結果的話,那也算是天意了。”

兩人說了會話,禹言想起還有最重要的事情沒有對師傅說,連忙將石洞的遭遇一一道來。老人越聽越吃驚,直到後來聽說有祖師遺訓,連忙跪下,接過禹言手裏的絲帛,高舉過頂,將它放在屋內桌上,然後一揖伏到地上高呼:“雲門十四代弟子白一川攜十五代弟子禹言,聆聽祖師遺訓。”禹言見師傅的樣子,只得乖乖和師傅一起三跪九叩,行完大禮。

白一川看完祖師遺訓,老淚縱橫,呼道:“祖師保佑,我雲門至寶終於得歸!”又是長揖在地。對於翠玉墨竹,白一川也只是聽過,此刻見禹言已修成天心訣第六層,又是開懷大笑。

禹言把魔門的事情說給他聽,白一川微笑著說:“魔之一道,在於人心。只要行事端正,又有什麽神魔之分。”對於他另拜魔尊蓋天為師不僅未加責備,反而是大為贊賞,贊他不做作,不迂腐。那些夜明珠,現在並沒有什麽好的處置辦法,只能到有需要之時再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