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教練班——領袖生活第四節不能栽在這樣的人手裏

第四節不能栽在這樣的人手裏

在一系列考驗面前得分不高的姜小婁,開始變得有些灰頭土臉。一連幾天,在姜小婁仍舊不忘發些余威時,我注意到強等人雖然還不敢公然反抗,可眼神裏已經抑制不住流露著不屑了。

姜小婁的屁股復原得估計也差不多了,缸子和阿英時不時跟我甩兩句閑話,說麥麥咱也不能總讓他裝二五八萬呀,豆子是不是也給他來點?我說還不是你們以前把他捧起來的?沉沉吧,給他兩天時間,看他覺不覺悶,看得出事兒的自己就下水了,不一定要別人拉破臉先,那樣大家都好看。

缸子和阿英就都不言語了。

這天晚上,電視還沒關,姜小婁跟我們聊的沒趣,自己先去睡了。這時號兒裏又塞進個人來,姜小婁只偏頭掃了一眼,又膩巴巴暈過去了。

這位“新人”看上去有些老了,外形酷肖婁阿鼠,眼袋很明顯,用過的避套 一般耷拉著,一對眼球卻軸承珠子似的玲瓏鼠躥,怎麽看怎麽是個反面人物。就那副長相,泥人張見了都得哭,捏不出那模子來呀。

缸子一看來人,馬上就樂了:“咳,老耙子,我說什麽來著,終歸進來了吧!”

被叫做“老耙子”的人一見號裏有熟人,又坐在“前鋪”,立刻也眉開眼笑了:“呦,缸子,早來啦?”一副唐老鴨的嗓子,被誰掐著脖子似的。

缸子沒接他話茬,偏頭跟我說:“一傻,甭太罩他。”然後才招呼老耙子到前邊坐。

老耙子把被卷放腳下,一邊朝這頭走,一邊掏煙。我注意到他二目放光地盯著我們幾個,對其他人連正眼都沒搭,就知道這人很勢力眼。

缸子指著我說:“這是咱們安全員。”

老耙子立刻喊了聲“老大”,缸子說你別他找樂啊,人家麥麥是知識分子。

缸子說你這回是第五次了吧。

小看我,六次。老耙子用手比畫了一下說。

“這回什麽面兒?”

“沒根。”老耙子咕嘟著嘴說:“以前咱都是盜竊,不就151、152兩款嗎,倒著要背錯一字你加我一年,對這條,我比法官門兒清。可這次弄了個教唆犯當,這條咱不熟啊。”

缸子笑道:“呵呵,有狗不你玩洋(羊)的啦……這次弄好了,你後半輩兒就在裏邊養老吧。”

我說我在報紙上還真看到過,有一美國老頭,從監獄裏出來馬上就去砸商店玻璃,就是為了再給抓回去坐牢,裏面真是個養老的好地方。”

老耙子苦笑著,說咱跟人家能比嗎?

缸子說我也納悶了老耙子,你怎麽就沒有個改,真的是賊難改嗎?

老耙子狠勁嘬口煙,一臉真誠地說:“我比你更著急,今年哥哥都63了,哪個正經人不早退休了?”

阿英笑著說,你不也退休了嗎,跟電影 明星似的,人家是辦表演學校,你是教唆犯罪,整個一退居二線的老幹部,可勁兒地發揮余熱嘛。

我們都笑起來。

老耙子較真地說:“瞎白話我是大夥兒子,上次出來那會兒,我真發誓金盆洗手了,可這腳一撂到地上,就沒那麽簡單啦,人得先顧這張嘴吧,我這人屁本事沒有,一輩子就練了小偷小摸一門手藝。其實我也琢磨透了,說別的全是找轍,從根兒上挖,咱這種人就他是好吃懶做慣了,真狠下來,到街上蹬三輪撿破爛也能混飽肚子吧!”

缸子說你別跟誰都“咱咱”的,狗吃屎哪,我們跟你不是一道的。

“我們有理想有追求。”我現在已經有資格開大家的玩笑了。

老耙子媚笑著說我是說我自己不是東西呢。

當天我們沒有細談,不過後來零零碎碎了解了老耙子的一些底細。

老耙子真名毛二民,C縣土著,獨身,寡母新喪,其兄大民在當地流氓 圈裏小有成績,混得比他體面。因為慣偷慣盜的毛病才在江湖上有了“老耙子”的美譽。這廝從16歲開始少管,後來越戰越勇,又是勞教又是勞改的,斷斷續續在裏面呆了近30年,自己的半生光都是在無止境的追求改造中度過的。老耙子自己說最損的要算趕上83年“嚴打”,在鄉下集上掏了一錢包,裏面就七毛五分錢跟兩張電影 票,就買了15年:“一毛錢兩年,誰說寸金難買寸光?真他背到家啦。”

老耙子兩年前出來後,的確決心痛改前非再造新生,在居委會大媽的幫助下,還真象模象樣地在客運站邊上支了個煙攤,惶論事業大小,且算老有所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