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兩個女人冒雨駕車上上下下尋找了許久,終於在小店老板的指點下,在公園的紅柳林裏找到了金易。

金易現在睡得很香甜,甚至這麽多年裏,能夠如此香甜的次數並不多,他只是一個背負著枷鎖的罪人,即使上帝背負著十字架的罪孽,也無法替他分擔一點。

兩把透明的雨傘在他的身前蹲下,夏季甚至看見了金易的嘴角無邪的笑容,純真得像個大男孩。

“他才22歲!”蕭欣的聲音在連綿不斷的雨聲裏顯得十分飄渺,但他平日的神情總蒼老得像是三四十歲的人,故事太多了,連本性都會壓抑的,現在他滿身是泥,狼狽得像在泥潭裏打過滾,但偏偏讓兩個女人覺得他比睡在最溫暖的被窩裏還要放松,包括睡在自己身邊的日子裏,他也沒有這麽輕松。

夏季不由想起了一個故事,一個大富人家的賬房先生,每年只睡一次,睡這一次的時候,必須不受任何打攪,還得在身下鋪十八層褥子,蓋最柔軟的被子,但有一次還是沒有睡好,因為第三層褥子下面有一根頭發硌著他了,但是,在他養老歸家之後,他的東家去看他,卻發現他臥倒在凹凸不平的高粱地裏睡著了,問起原因,賬房先生解釋道:“我心裏裝著你大大小小的事情,怎麽都會睡不安穩,但現在無事一身輕,所以在哪裏都能睡得著!”

“我們去擡他走吧!”,夏季回神過來如此說,第一次她才發現自己要依靠的男人總會有脆弱時候的,總覺得這是重新認清楚他的一次,他為什麽要活得如此累呢。

“靠近的時候小心些!”蕭欣當先走進了幾步,果然,和以往相同,腳尖在他三尺內點下,本是輕松舒適的睡容頓時在瞬間做出改變,四肢成了攻擊狀態,即使在睡夢裏,金易的嘴裏邊仍是低喝一聲,道:“誰?”。

蕭欣已經察覺到了他氣勢洶洶的壓迫感,但習慣了幾次後也知道了應對的辦法,如果不在十秒內做出回答,迎接自己的絕對是他的致命一擊,這已經成了金易烙在基因裏的本能,沒有那一刻能忘記,睡著了也需要保護自己。

“我,蕭欣!”蕭欣說出自己的名字,然後就見金易松懈了下去,繼續呼呼大睡起來,包管明天醒來也絕不記得現在發生的事情了。

蕭欣在金易的身邊蹲下,用雨傘遮蓋他身軀的一半,才扭頭對呆立在那裏的夏季道:“如果你想測試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現在正是最好的機會!”

夏季的心便緊張起來,這確實是最好的一個機會,如果自己走進他的三尺之內,那是否代表了他對自己已經全心全意的接納了?

她開始靠近,但有些猶疑,很多人不知道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感情,正因為這樣,才有些莫名其妙的失戀和背叛,但是,有些人即使隱約猜到了自己在對方心目的感覺如何,也裝作不知,只因為想傻傻的愛著,等待一個回心轉意的機會,所以這種嘗試對夏季來說,本是短短的幾步,走起來卻左右搖擺,時刻想逃。

假如他是提防自己,自己又該怎麽辦?現在就走人,永遠的消失,還是加倍的付出,等待他真心接納的那一天,如果他是全心全意接納自己的,那自己又該怎麽辦?難道一個男人的胸襟可以寬廣得同時接納幾個女人嗎?

在踏上蕭欣留下的那個腳印之後,金易的本能再次被激發,又問了一句,誰?

“夏季!”她說自己名字的時候,心臟開始急促的跳動,就像每次結果成績單打開之前的那刹那。

事實證明了她的擔心是多余的,金易又是松懈了下來,一頭趴在泥水裏,甚至在小聲的打呼嚕了。

“好了,我們拖他走吧!”蕭欣對夏季的表情和善了些,好像是看見金易接受了她後轉變的,兩個女人擡不起他,只能在草地拖出一道痕跡,然後一個拉,一個推,將他裝進了後座,弄得車裏滿是泥水不說,兩個女人也是濕透了。

“睡成跟死豬似的!”夏季輕踢了他一腳,蕭欣又補了一下,這才爬回駕駛位置上,經過商量後,夏季也沒先前那麽抵觸了,和蕭欣一起到了荔枝灣頂端外小島上的別墅裏,這一百多斤的身體忙得兩人都是夠嗆,即使回到酒吧後頭,蕭欣的手下也不敢圍攏來,關於金易的傳聞都是十分恐怖的,蕭欣也不放心,拉拉扯扯的拖到了房間內的浴盆裏,扔到蓬頭下淋著,兩個女人身上衣裳都濕透了不說,還累得腰酸背疼的。

“等會你順便沖個涼吧,我們身材差不多,應該有適合你的衣服!”蕭欣對夏季的態度並不是金易面前那麽強硬了,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同樣的美麗,同樣的驕傲和倔強,而且同樣載在金易的手裏。

“好的,先謝謝了!”夏季指了指好不容易沖得泥水淡了不少的金易,才帶些氣憤的道:“我現在後悔去找他了,累得我半死,他竟然還睡得跟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