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節 性情中人

袁明葆漫無邊際的談話只持續了幾分鐘,他就接到了開會的電話,於是便終止了這樣一次不太成功的談話。

他也意識到自己這一次談話有些唐突了,不該自己出面,應該安排別的人以其他方式來進行了解,或者是通過側面來掌握了解更合適。

不過袁明葆內心卻並不踏實,他發現康廣量來了一年都沒有感覺到有多少變化的發計委,似乎因為沙正陽這個充滿活力的家夥加入進來,變得動蕩起來了。

或許在有些人心中覺得這是有活力,充滿了挑戰性的變化,但是袁明葆卻不喜歡這種變化,他覺得這代表著無序,混亂,不可控,還有不可預測,他很不喜歡。

沙正陽很快就從陳璘那裏收到了相關消息。

不過他並不太在意。

他很清楚自己這個局外人突兀的進入發計委體系給整個發計委帶來了多麽大的沖擊。

在很多人眼裏,哪怕康廣量把段非扶上副主任位置都可以接受,畢竟這是他們預料之中的,段非的行事風格他們都清楚,自然也有應對之策,而自己的到來卻讓他們無從捉摸,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種不確定的風潮正在悄無聲息的對整個發計委體系上下帶來沖擊,特別是沙正陽沒有分管任何處室,但是卻又能以受主任委托的名義調動任何處室的人員來開展專項工作,這就給了這些處室中許多一直處於壓抑狀態下的幹部們的無限機會。

每個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這也意味著每一個對現狀不滿意的幹部都能有這樣一個機會改變自己的處境,這就是最大的變數。

沙正陽同樣清楚這一點,但是他卻只能走下去,他是孤家寡人踏入發計委體系中,縱然有程頌的支持,但是那是外在因素,如果自己在發計委體系內打不開局面,拿不出成績來,一樣只能灰溜溜滾蛋。

還在還有一個同樣不滿意不甘於現狀的康廣量,這才是最重要的關鍵因素,如果再加上本身對現狀不滿的這個群體這一股內生動力,這就成了自己的機會了。

沙正陽相信只要自己的動作把這一股力量引導動起來,那麽就必然會影響到其他人,縱然他們不想動,但也必須的動起來,否則就有可能被列為跟不上形勢者,這就是鯰魚的作用。

發計委這塘水深,他是早有思想準備的,但是他在感受這塘水深的時候,更是感受到這潭水的死。

死水一潭,這是沙正陽在和康廣量兩人對話中都能從對方心裏感受到的看法,只不過兩個人都不可能把這個詞語說出口。

康廣量是主任,那麽他的責任壓力更大,程頌已經三度開口批評發計委的工作了,這種態度很快會影響到周遠望和王雲祥,如果當兩位主要領導都認為康廣量無力改變這個局面時,康廣量就危險了。

當然要改變這個局面單靠二人不行,帶動示範效果肯定會有,但是這需要一個過程,需要時間,可是康廣量和沙正陽都認為發計委沒這麽多時間,現在省裏要求這麽高這麽多,如何來改變,恐怕動人也是一個必要手段。

“正陽,這是我到漢川,你回發計委之後咱們第一次單獨見面吧?”程頌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嘴角掛著微笑,若有所指,“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很忙,先是溜了一大圈而搞調研,這個月又專門跑蒲池和巫陵重點調查,人都曬黑了一圈,廣量和我說你基本上都沒在委裏邊呆著,人都找不到,……”

“沒那麽誇張,不過熟悉有一個過程,我想把這個過程加快一些。”沙正陽頓了一頓,“還是要感謝程省長的關心,到發計委對我是一大挑戰,可能是我工作以來最具挑戰性的一次,我很享受這份挑戰性的工作。”

“哦?”程頌擺擺手,“這是省委省政府根據工作的安排,不是哪一個人的意見,我不否認我給了省委建議,但是我認為我這是從工作角度出發,有利於工作,想必你也感受到發計委內部的一些情況了吧?”

沙正陽默默地點頭。

“雖然改革開放以來已經二十年了,但我可以負責任的說,改革開放有幾個時間階段,78年,92年,還有就是今年,可以說今年會是繼92年鄧公南巡之後更具沖擊力和挑戰性的一年,國企改革開始攻堅,亞洲金融風暴的沖擊疊加到我們國家,對我們國家的經濟發展影響這個時候才開始慢慢顯現出來,我們國家正在為加入WTO而與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博弈,經濟界也在就‘國退民進’這個話題爭論,而也有人提出了中國工業化時代從現在開始才算真正邁入成熟的時代,眾說紛紜,多彩多姿啊。”

程頌仍然保留著一份在國家發計委的那種氣質,沙正陽很欣賞,這個人親和大方,下來之後能夠迅速熟悉環境進入狀態,但是又不媚俗,對於自己看不慣或者認為不妥的問題,敢於直接了當的提出來,而且也不懼於爭論,這也為他在省委省政府裏留下了一個很不錯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