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大事定矣

第一個站對進行回應的是中戲的姜若俞老師。中國從八十年代就開始學方法派的東西,不過真正把整個方法派訓練系統的帶回國的就是姜若俞。

姜若俞在文章中寫道:“張然說得對,西方表演非常強調個性的培養,讓你感到沒有任何的拘束,沒有任何的捆綁。西方的表演在松弛的境地下進入的表演空間是很大的。我們雖然強調解放天性,但造成了另一種束縛,演員在舞台上經常並不能松弛,而是作戲感很強,人工氣很重,所以經常有人說學院派演戲端著。國內現在的解放天性是一種急功近利的方法,讓演員放松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應該貫穿整個表演生涯,而解放天性試圖在短時間解決這個問題,就跟運動員用興奮劑類似,短時間看起來很有效,但帶來的後遺症很嚴重。在教育上,我們真的太功利了!”

緊接著,上戲的孫惠柱教授站了出來,隨後,北電的黃壘、徐靜蕾站出來,對張然表示了支持,接下來更多表演教師站了出來。

其實國內很多教表演的老師對解放天性是持懷疑態度,只不過這次大爭論中馮遠怔的打擊面太大,連斯坦尼都在否定,他們根本沒法支持。而張然沒有否定斯坦尼,否定的是解放天性,以及教育功利化的問題,把問題引向了教育,因此這些對解放天性有異議的人都站了出來。

他們加入後局面開始扭轉,爭論雙方你來我往,殺得難解難分。

這場爭論的影響一天天在擴散,藝術學院的學生在議論這件事,演員在議論這件事,網友們也在議論這件事。現在要是不說下斯坦尼、解放天性,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其實現在爭論的雙方都是熱愛表演的,都希望中國表演事業越來越好。不過正因為如此,才非要分個勝負出來,有點不死不休的味道。

張然沒有再發言,不過他始終關注著這場爭論。

這天拍完戲,晚上在房間裏跟陳道名閑聊也在聊這個事。

陳道名演了二十多年的戲,對於表演有深刻的體驗,有足夠的發言權:“我92年寫過一首詩歌,其中有一句是,演不出好戲,是因為學多了斯坦尼。”

“陳老師會寫詩?”張然十分驚奇,站起來鼓掌道,“給我們朗誦一首,大家歡迎!”

丁勝他們都跟著鼓掌,等陳道名朗誦。

陳道名倒沒推辭,站起來朗誦道:“寫不出詩,是因為,讀了《韻轍常識》;演不出好戲,是因為,學多了斯坦尼;吃不下飯,是因為,看了《營養學概論》;睡不著覺,是因為,采用了數數法催眠;女朋友跑了,是因為,我給她講了……”

趙飛他們口裏都在說好詩,心裏覺得這首詩有點白。

張然笑嘻嘻地問道:“陳老師,你認識趙麗華吧?”

陳道名想了想,道:“不認識,我就知道陰麗華!”

張然心裏竊笑,臉上卻非常嚴肅:“一個女詩人,你的詩有她的風格。”

陳道名聽到自己的詩跟女詩人的風格相近,頓時來了興趣:“哦,她寫過什麽詩?念一首來聽聽!”

“她有首《傻瓜燈——我堅決不能容忍》特別有意思,我朗誦一下啊!”張然清了清嗓子,用情朗誦起來,“我堅決不能容忍/那些/在公共場所/的衛生間/大便後/不沖刷/便池/的人。”

等張然念完,丁勝他們全噴了,這首比陳老師那首還要白啊!這是詩嗎?

陳道名指著張然笑罵道:“你這臭小子拐彎抹角的損我啊!”

張然邊笑邊擺手:“沒有沒有,我覺得這首詩挺好的。描述了詩人在公共衛生間,內急如焚,想找一個幹凈的便池,結果發現沒一個是幹凈的情境。這是多生動的情境啊,抒發了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的感情,詩人的那股悲憤簡直力透紙背。你們要把自己代入情境,要去體會,太有味道了啊!”

眾人一陣爆笑,寫廁所的,還是沒沖的便池,能沒味道嗎?

陳道名邊笑邊搖頭,這小子太可氣了,可惜自己是文明人,不然非揍他一頓不可。

等大家笑過,張然看著陳道名認真地道:“演不出好戲,是因為學多了斯坦尼。馮遠怔老師也講過類似的話,我們看到西方的東西就拿過來,塞進斯坦尼體系,結果無意義的訓練特別多。我最近在思考這個問題,七力四感的訓練可以簡化,除了想像力其他的都可以弱化,對表演來說最重要的是動作,功夫應該花在這個上面。另外我覺得控制特別重要,要在不同的情境裏控制好自己的表演尺度!”

陳道名點頭道:“控制很重要,我的創作習慣是這樣,導演可以無限地拍,在同樣的情節和位置,我會給他演不同的分寸的表演。我管它叫大、中、小。反正我幾種狀態都會給你演,你覺得哪個合適你就選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