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1章 絕境

李雪建挑著水走到坡地所在的山梁已經正午,尋水和狼僵持,使他好像老到了幾十歲,枯幹稀疏的胡子在一夜間伸長了許多。他實在走不動了,就擱下水桶在梁上歇氣。

盲狗聽到腳步聲,搖搖晃晃地朝梁上走來。走到距李雪建還有三五步時,它猛地往地上一癱,就再也不能走動了。李雪建對盲狗道:“爬過來吧,我一步也走不動了。”盲狗爬了兩步,也爬不動了,眼眶裏滿是淚。李雪建安慰道:“我知道你又渴又餓,但活著就好。”盲狗不出聲,對著太陽看了看。李雪建身子一顫,趕忙問道:“玉蜀黍死了?”

盲狗把頭低下,眼淚嘩嘩往下流。李雪建坐不住了,拄著扁擔一步一趔地向著窩棚走去。鏡頭在主觀和客觀間來回切換。此時的主觀鏡頭采用了淺景深,帶有輕微的虛焦,使畫面有些模糊,將先爺的勞累與緊張完美的呈現出現。

李雪建走到棚架邊,鏡頭切了個大特寫,他神情清晰地在變化著,驚恐和絕望好像宣紙上暈開的墨水,讓他整張臉鍍上了一層絕望的黑灰色。現場觀眾清楚地感受到了他內心的絕望,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想知道那顆玉米怎麽了。

主觀鏡頭,酷烈的陽光裏,玉米葉沒有半點綠色,連青白的葉筋也成了枯幹的焦黃。

中景鏡頭,李雪建癱坐在地上,整個人完全垮了。近景鏡頭,李雪建似乎想說話,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主觀鏡頭,枯黃的玉米葉隨風搖擺,卻沒有絲毫聲音,仿佛整個世界都已經死去。特寫鏡頭,李雪建眼神空洞無比,完全看不到任何光彩。大全景,李雪建坐在地裏看著玉米,孤零零的。鏡頭搖向空中,烈日如刀。

現場觀眾不少觀眾眼睛濕潤了,感覺希望就像泡泡一般被戳破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執著,現在都失去了意義。有觀眾喃喃地道:“怎麽會這樣?”

中景鏡頭,李雪建慢慢擡起頭,往玉米看去,幹枯的玉米葉在風中搖曳。特寫鏡頭,李雪建的眼睛突然有了亮光。主觀鏡頭,頂端一片玉米葉的背部有一抹綠色。中景鏡頭,李雪建猛然爬起來,翻開玉米葉。特寫鏡頭,葉背的許多地方還有綢一樣薄的綠色,麻麻點點如星星樣布在幹斑的縫隙裏。那彎弓般的一條葉筋,也還有一絲水氣在筋裏遲遲緩緩地流動著。再看其他葉子的背面,也都能看到或多或少的綠色。

現場觀眾重重呼出一口氣,喜悅的情緒在心間蕩漾,玉米葉還沒有幹透,還有救!

李雪建快步地朝山梁走去,走了幾步,又折回身子拿了只碗。到山坡的時候,盲狗還癱在地上。他舀出一碗水,放在盲狗的嘴前道:“玉蜀黍還活著,喝完了把碗捎回來。”

鏡頭切換,李雪建提著水來到玉米前,趴在桶上灌了口水,拉過玉米葉,將水噴出去。一片焦黃中漫生出水潤的綠色。他一連噴了七口水,如同下了七天七夜的暴雨,把那片葉子洗透了。待葉子泛出了閃灼的嫩綠色後,李雪建把水桶提在玉米旁邊,用碗舀水一片片去洗玉米葉。洗到第四片葉子時,盲狗銜著碗從梁上回來了。它把碗放在棚架下,過來立在李雪建的腿邊上。李雪建問道:“還渴嗎?有泉了,你盡管喝。”

盲狗搖了下頭,用前爪去玉米葉上摸了摸。李雪建安慰道:“葉子還活著,你放寬心。”盲狗在李雪建腿邊舒口長氣臥下了,臉上的表情柔和而舒展。

李雪建去舀水時,看見在盲狗身後不遠處有壞茄子樣一團黑東西,仔細一看,是只死老鼠。擡頭再看,他發現圍席圈裏還有幾只躺在那兒。再到席外看,竟看見亂亂麻麻死了七八只,每只上都有棗皮似的紅和被牙咬的洞。李雪建把盲狗叫起來,問道:“老鼠是你咬的?”

盲狗銜著李雪建的手,把那手扯到玉米的根部上。玉米根部有被老鼠咬傷的口,汁水從那口中流出來,被陽光一曬,凝成一滴藍黃色的膠團。

李雪建用手撫去那膠團,又在盲狗頭上摸了摸,柔聲道:“瞎子,多虧了你,下輩子讓我脫生成畜牲時我就脫生成你,讓你脫生成人時你就脫生成我孩娃,我讓你平平安安一輩子。”

盲狗就哭了,流淚不住流。李雪建在它的眼眶上擦了擦,又端了一碗清水放到它嘴前,柔聲道:“喝吧,喝個夠,以後我去挑水你就得守著玉蜀黍。”

幹枯的玉米終於活過來了,每片葉子上的綠色在擴大。不過糧食問題卻又重新擺在了李雪建和盲狗面前,布袋徹底空了,他們沒吃的了。

鏡頭切到坡地上,李雪建用鐵揪在地裏挖坑。挖好坑後,他把殘留的玉米末用水攪拌,盛進碗裏,放入土坑中,引老鼠過來。這一夜,他捉了十三只老鼠,借著月光將老鼠剝皮,煮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