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侗 族

我可以在這裏泡上幾天時間,但總不能永遠如此啊。另外,我還要趕約1600多公裏的路呢。我回到房間,收拾好自己的裝備,辦好了退房手續。離開賓館的時候,我停下來向那位告訴我矮嶺村的女孩子致謝。我給她看了我買的那件上衣,她說我應該買她的。也許我該買她的,但沒有看見她穿過啊。我看到她穿著的衣服就是一件賓館的制服上衣,上面有賓館的名字和溫泉的標志。我揮手作別,又走上了那條泥濘不堪的車轍路。10分鐘後,我已經站在一條柏油馬路的邊上,又過了5分鐘,我坐上了開往龍勝的車。車子到龍勝時,我剛好趕上前往下一個目的地(三江)的最後一班車。

一如既往,我所乘的這趟車坐滿了趕圩回山的村民。車子行到離三江一半路程時,一個手持老式火槍的男人上了車。顯然他不是趕圩的,他說自己是捕野豬的,有的野豬會長到200公斤。這對於一只野豬來說是相當重了,這麽重的野豬也相當危險。我知道我是不願意用一只單發火槍去捕獵一只那麽重又那麽危險的動物的。這個男人可能是一位好獵手,但是,當天晚上他並沒有把熏肉帶回家。

車子從龍勝開出兩個小時後,我到了三江,這時太陽也已經下山了。我繞過車站旅館,爬山來到車站後面的政府招待所。招待所很幹凈,也很安靜,有洗澡水的房間只需18元人民幣,還不到4美元。與桂林那些專門掙遊客錢的地方相比,要合理很多。我把衣服洗了,再沖個澡,就下山來到貫穿縣城的唯一一條大街上。街道兩旁全是狗肉餐館。三江顯然不是瑤族人的地盤,瑤族人是龍犬盤護的後代,他們什麽都吃,就是不吃狗肉。而三江卻是侗族人的家鄉。我要了一盤煎餃,就算把今天打發過去了。後來,我在房間裏聽到一群女孩子在遠處唱歌。歌聲聽上去像極了霍皮族印第安人的祈雨謠,我研究人類學的時候曾學唱過。後來,那天晚上確實大雨傾盆。

1990年,政府統計有250多萬侗族人生活在中國西南部。壯族的祖先2500年前就在這裏生活,瑤族是一千多年前遷徙到這裏的,與他們都不同的是,侗族人到達這裏的時間相當晚。按照語言學家的說法,侗族語言保留了諸多700年前所使用的漢語言的特點。當時,漢人大批擁入揚子江中遊地區,而這裏是侗族人祖先的家園。結果,侗族人開始向南遷徙,最後在湖南、貴州和廣西的山區住了下來。也就是在那個時間段,中國的歷史記錄裏第一次提及侗族人。然而,侗族人並不把自己稱作“侗”。他們自稱為“幹”,而侗語裏“幹”的意思是“樹幹”( 侗族自稱“幹”,原意是用樹枝、木樁等障礙物把居住點圍起來,後來逐漸變成住在“幹”中的人。“侗族”是他稱。——編者注),而事實上侗族和樹幹也確實存在著聯系。

按照侗族標準的敘述,以前有一個樹幹上長出了白菌,白菌生蘑菇,蘑菇化成河水,河水生蝦子,蝦子生額蠑(方言,一種浮遊生物),額蠑生七節(節肢動物),七節生女孩松桑和男孩松恩。松桑和松恩生了12個孩子,其中就有侗族人的祖先。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所以侗族人並不自稱為“侗”,而是自稱“幹”。

侗族的傳說並沒有到此為止。松桑和松恩生了12個子女,其中有雷、龍、蛇、熊、虎,還有侗族人的父母:姜良和姜美。兩人不喜歡自己的兄弟姐妹們,決定把他們都趕走。姜良和姜美最後成功地做到了,他們放了一把火,把大家居住的山燒光了。自此以後,侗族人遠離他們的動物親戚另外擇地居住,這也解釋了侗族人喜歡將寨子建在谷底而不是高坡上的原因。這也使得參觀侗寨比瑤寨容易多了。我決定第二天早晨就去參觀侗寨。

我登上去往林溪的早班車。林溪在東北方40公裏處,汽車在途中會經過通往侗寨程陽的一座橋。離開三江一個小時後,我就到了那裏,看著那座橋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侗族人遷徙到這裏的時候,帶來的木工技藝比任何部落都要高超。搭眼一看林溪河上的這座橋,就很清楚侗族人自稱“幹”的說法有多麽正確了。

我參觀其他寨子的時候,已經注意到,生活在這個地區的人們有在村旁的小溪或河上建造風雨橋的習俗。風雨橋不僅便於通行,消除了山路上的某些危險因素,而且還代表了村寨在外人眼裏的臉面,各村各寨都想方設法把橋建得比其他村的更大、裝飾得更精美。在這方面,程陽的村民超越了所有人。

1906年,他們建造了目前這座橋,替代以前的老橋。基本工程完工只用了一年時間,但接下來他們用了十年,精工細作,把橋裝飾成為全中國最令人稱絕的建築之一。橋在“文革”期間受到輕微破壞,之後被政府保護起來,毀壞的地方也得到了修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