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陳勝造反 焚書坑儒

確立了郡縣制以後,秦始皇又連出數招。

第一招是“修馳道”,也就是修建以鹹陽為中心的全國“高速公路網”。第二是“去險阻”,也就是拆毀六國在險要之處修建的長城巨塹和城郭要塞。第三是“決川防”,也就是決通六國所築阻塞水道的堤防,疏浚鴻溝,開鑿靈渠。第四是“銷兵器”,也就是沒收全國各地民間的武器,集中運到鹹陽,鑄成大鐘和銅人。第五是“大移民”,也就是將天下豪富遷徙到鹹陽,據說多達十二萬戶。

秦帝國的馳道相當於當時的“高速公路”,在“車同軌”的改革背景下,全國各地間的交通往來方便程度較以往獲得飛速提升,帝國中央對地方的控制也借此得到保障。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馳道仍只遍布於中原及周邊的傳統發達地區,邊境蠻荒疆土尚待開發。

這些舉措的用心,是顯而易見的。

實際上,帝國的危險無非來自三個方面,一是草民造反,二是六國復辟,三是蠻族入侵。但無論造反還是復辟,都要錢,要武器,要據點。現在,要塞毀掉了,武器沒收了,富豪變成了窮光蛋,他們還造什麽反,復什麽辟?何況就算變生不測,有了馳道,通了水路,皇帝隨時都能調兵遣將,不怕他們翻了天。

蠻夷戎狄也不難對付,因為秦始皇有的是鐵騎,有的是勁旅。他北築長城,南征百越,並將征戰所得之地設為郡縣。北方設九原郡,南方設南海、桂林、象郡。於是“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抱怨”,正所謂“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3]

即便如此,秦始皇仍不敢掉以輕心。

他勤政。每天不看完一百二十斤的章奏(竹簡),絕不休息。他謹慎。他的殿上,絕不允許有人攜帶武器,衛士不得命令則不能上殿,以至於荊軻來謀殺他時,所有人都只能幹瞪眼。他狐疑。他的住處每天都不一樣,誰要是暴露了他的行蹤,誰就是死罪。他殘忍。有一次,他對李斯的批評被傳出宮外。由於查不出泄密的人,便將當時在身邊的宮女、宦官和衛士全部殺掉。

設防如此,秦始皇該坐穩江山了吧?

抱歉,還沒有。因為天下偏有不怕死的人,也偏有直言不諱、喜歡唱對台戲的人。

比如淳於越。

淳於越是齊國人,職位是博士。博士就是負責議論政事和掌管禮儀的官員,始皇時期有七十個,領班則叫“仆射”(射讀如夜)。公元前213年,秦始皇在鹹陽宮舉行國宴,七十位博士集體上前敬酒。仆射周青臣作為領班,便歌功頌德,大唱贊歌。

周青臣說,陛下“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爭之患,傳之萬世”,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威德呀!

秦始皇龍顏大悅。

淳於越卻忍不住了。淳於越說,周青臣這是亂拍馬屁!殷、周兩代之所以能夠延續千年,就因為他們都分封了子弟和功臣。如今陛下自己當了皇帝,鳳子龍孫們卻變成了平民。將來一旦國家有事,又有誰會來救難呢?

這當然大煞風景。

何況這時的大秦,成為帝國已經四年。淳於越居然還重提封建,反對郡縣,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過這一回,秦始皇倒沒殺人。他的處置,是讓已經擔任丞相的李斯提出意見。作為丞相,李斯當然要受理此案。這不僅因為君主所命和職責所在,也因為他自己就是郡縣制的擁護者,反封建的急先鋒。

只不過,李斯的意見也不是殺人,而是燒書。

李斯上書秦始皇說,現在的社會風氣很是不好,某些人以古非今,妖言惑眾。他們上朝時在心裏誹謗,下朝後在街頭亂講,靠非議皇上出名,以持不同政見為譽,帶頭制造流言蜚語,正所謂“入則心非,出則巷議,非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長此以往,勢必君王威望盡失,民間結黨營私,帝國危在旦夕。

問題是,何以如此呢?

李斯認為,政令不行,議論紛紛,全因為思想不統一,學術太自由,民間思想的影響大於官方號令。因此,唯有禁絕私學,才能正本清源,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秦始皇認同李斯的意見。[4]

於是,焚書坑儒。

焚書坑儒是中華史上一大要案,秦始皇和李斯也因此被永遠地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其實焚書和坑儒是兩回事,秦始皇坑殺的也不是什麽儒,更不是意見領袖,反倒無妨說是一群江湖騙子。但,不問青紅皂白,就一次活埋四百六十余人,稱之為暴戾總是不過分的。

關鍵是焚書。

焚書是事實。不過焚書的直接動機,卻未必意在毀滅文化,更主要的還是鉗制言論。當時的懲罰條例是:焚書令下達三十天還沒燒書的,黥(讀如擎)為城旦(額頭或臉上刺字,白天守城,晚上築城,刑期四年);聚談詩書的斬首;以古非今的滅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