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走向沉淪 宦官亂政(第2/2頁)

不能說皇帝的決策全無道理。畢竟,神策軍在邊疆早已鍛煉得強悍團結,又因為被提拔為禁衛軍而感恩忠誠。至於領兵的宦官,既沒有地盤,也沒有後代,絕不會像安祿山那樣自己稱帝。因此,由宦官統領神策軍,可以放心。[7]

結果卻是災難性的。

災難有兩方面:神策軍變得腐敗,宦官變得囂張。腐敗並不奇怪,因為從邊防軍變成禁衛軍以後,神策軍沒有了戰事卻有了特權。宦官囂張也不奇怪,因為皇帝和保衛皇帝的武裝力量都在他們手裏。皇帝如果聽話,固然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就算不聽話,也可以換一個,甚至殺了他。

當然,一般地說,宦官並不喜歡殺皇帝,更不會反對皇帝制度。他們的辦法,是把皇帝變成廢物。仇士良告老還鄉時就曾問同夥:願意聽老夫說說怎麽伺候皇上嗎?

眾宦官異口同聲:請老前輩指教!

仇士良說:關鍵的關鍵,是不能讓他閑著。閑,就會博覽群書,接見儒臣,聽取意見,我等就沒戲了。因此,上上之策莫過於讓皇帝聲色犬馬,忙於吃喝玩樂,朝政都交給我們處理。如此一來,恩澤和權力,又能到哪裏去?[8]

呵呵,仇士良可不是高力士。

顯然,人是靠不住的。要知道,就連玄宗皇帝都前後判若兩人,又豈能要求宦官都是高力士?恰恰相反,如果皇帝不是唐玄宗,高力士倒沒準會變成仇士良。

靠得住的,只有制度。

然而問題也恰恰出在這裏。按照制度,最高權力和絕對權力必須歸於皇帝。至於這權力是不是皇帝本人行使,包括他有沒有能力行使,則無人過問。這才有女主、外戚和權臣的代行皇權,只不過代理人在中晚唐淪落到宦官而已。

更何況,宦官與皇帝制度是共生的。要消滅宦官,就得先消滅皇帝。能夠遏制宦官的,也只有皇帝。但,如果皇帝是靠宦官保衛的,請問他又怎麽可能遏制宦官呢?也只能像陷入沼澤地的人,越是掙紮陷得越深。[9]

這是一個誰都解不開的死結。

制度出了問題,就只能靠人。實際上,唐代宦官的亂政就是由一位野心家終結的。此人進入長安後,居然一口氣殺光了所有的宦官。只不過,他順手把大唐也殺了。

宦官可真是與大唐共存亡。

[1]《後漢書·宦者列傳序》稱:宦官悉用閹人,不復雜調他士。

[2]見氣賀澤保規《絢爛的世界帝國》。

[3]以上見兩《唐書》之高力士傳,《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六天寶七載四月條。

[4]見《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六天寶七載四月條,同時請參看許道勛、趙克堯《唐玄宗傳》。

[5]見《新唐書·仇士良傳》,《資治通鑒》卷二百四十六開成四年十一月條。

[6]見《新唐書·仇士良傳》。

[7]以上見《新唐書·兵志》,並請參看羅琨、張永山等《中國軍事通史》,(英國)崔瑞德《劍橋中國隋唐史》,(日本)氣賀澤保規《絢爛的世界帝國》。

[8]見《新唐書·仇士良傳》。

[9]比如“甘露之變”後的唐文宗。此處不展開,有興趣的讀者可閱讀相關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