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二:《解讀於丹》(第6/6頁)

易中天:如果孔子今天當真坐在這個演播室裏,你最想問他的問題是什麽?

主持人:我最想問他的問題是,兩千年來,無數人評價過你,你被奉為萬世師表,也曾經被打倒踩在地下。在你的心中,你是誰?

易中天:於丹認為呢?

於丹:如果孔子真的坐在這裏的話,那我會說,超越了兩千年的時空,面對當下,你最想跟大家說的一句話是什麽?

易中天:好!我如果是孔子我就會說,我最想做的事,是上《百家講壇》。

主持人:哎,易老師為什麽會說這句話?

易中天:你想啊,孔子當年坐著牛車,吱吱嘎嘎吱吱嘎嘎,那個路也不是什麽高速公路,千辛萬苦,到處奔走,他圖個什麽?他圖的就是把自己的思想傳播出去,讓大家來分享或者共享他的研究成果。那麽今天有了《百家講壇》這麽好一個平台,幹嗎不用?如果孔子來的話,如果孔子來到這兒提出這個要求,我一定把《百家講壇》制片人的手機號碼告訴他。

主持人:說到這兒,我們說了很長時間的《論語》,但是現在於丹實際上在講《莊子》了,可能易先生還沒看到,這個消息會讓很多人意外。

易中天;你又改說《莊子》了?

於丹:對。

易中天:你真的講《莊子》嗎?

於丹:對,我今天就在這裏在錄“莊子”。

易中天:是嗎?喜歡莊子嗎?

於丹:從我個人,如果我說一句實話。

易中天:你當然說實話。

於丹:我喜歡莊子勝於我喜歡孔子。

易中天:為什麽?

於丹:是因為莊子給我更多的是個人生命的東西,而孔子給我的是道德擔承,是社會角色的東西。所以我覺得跟莊子無障礙。

易中天:跟孔子有障礙嗎?

於丹:有理障,但是我認同,我尊敬。

易中天:就是說,你和孔子之間有理障,無智障?

於丹:無智障,智障還是沒有的。

主持人:易先生,剛才於丹實際上也說到了,儒道兩家在很多人看起來是價值觀對立的兩個價值系統,莊子說聖人不死大道不止。她有他的趣味,您呢?

易中天:其實孔子和莊子也有相通之處。比方說孔子和莊子如果現在都在北京師範大學傳媒系當教授的話,估計都會爬到樹上去,在這一點上他們是相通的。不同的我覺得,恐怕他們時代不同,孔子是春秋的時代。春秋這個時代還是比較文雅一點的,我們去讀《左傳》,兩國打仗之前還要行禮,還要說話,你為什麽要來打我呀?君居北海,寡人居南海,風馬牛不相及,你為什麽要來打我呀?這邊說,那你什麽事情沒做好什麽事情沒做好,所以我要來打你啊。那是不是現在就開始打呢?那我們就開始打吧。他那個時代還是比較溫文爾雅的,所以孔子可以推行他這樣一種社會理想。我不知道於丹對孔子的社會理想是怎麽理解的,我的理解孔子的社會理想就是這麽一句話:然世界充滿愛。但是到了莊子的時候已經是戰國了,戰國的時代,孟子有十六個字,叫做爭城以戰,殺人盈城;爭地以戰,殺人盈野。這個時候可能莊子覺得,這個什麽“讓世界充滿愛”這事兒,恐怕是弄不成了,咱還是獨善其身吧。

於丹:就是易老師說的這個理解讓我為什麽說我更喜歡莊子,因為莊子可能更貼近每一個人自在的生命狀態。所以剛才易老師說獨善其身,林語堂曾經說過,他說中國人某種意義上來講,所有的中國人在他的社會角色上都是儒家,在他的生命角色上都是道家。儒與道,無非一個是兼濟天下,一個是獨善其身。說白了,一個是八小時之內,一個是八小時之外。我們其實上班的時候都會以一種儒家的標準要求自己職業化,甚至比職業化更高的理想化,為這個社會去盡一份道義和良知。但是你退出到八小時之外,人的那種自由,人的閑散,善待生命每分每秒,自己的一種處事方式,其實就是莊子給我們的“逍遙遊”。所以,所謂道不遠人,就是孔子跟莊子一直都作為某種元素活在每個中國人的自己的生活方式裏。

主持人:易先生有一句話說,歷史可以用來釀酒,但有三個前提條件,第一叫目的,第二叫手藝,第三叫運氣。你跟於丹兩個人,目的你們已經說過了,手藝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說到運氣,以我自己來揣度,這個運氣多多少少是指,我們現在身處在一個百家可以開壇的時代;一個人可以發出不同聲音的時代;大家評價一個人不是靠他的職稱或者聲望,而是靠他的智慧和樂趣的時代;一個歷史和文化不僅僅屬於學術和政治,同時也屬於每個普通大眾的時代,所以我們在這兒祝願《百家講壇》能夠釀出更多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