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二:《解讀於丹》(第5/6頁)

易中天:什麽叫淺,什麽叫深?如果不把這兩個定義弄清楚,我就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你要說淺,如果說明白就是淺,孔子就是淺。《論語》裏面有很多孔子的話,簡直就是大白話,而且教你做的一些事都是非常簡單的事兒。比方說,出必告,返必面,什麽意思呢?就是一個小孩子,你要出門了,你得給家長打一招呼:爸媽,我上學去了!放學回來以後,進門以後說:爸媽,我回來了!深嗎?太淺不過了,太簡單不過了。但是孔子在這樣一個淺顯的語言和淺顯的這樣一個行為指導,後面有很深的用意。就是一個小孩子離開家,他的父母親是要擔憂的,如果你出門之前不給父母打一個招呼,父母親會說,這孩子上哪去了,他要著急;然後你出去很長時間不回來,他也要著急;如果你這個時候已然回家了,父母親不知道,你就讓你的父母親白擔心了很長時間,這就是不孝。孝是什麽?孝是一顆心。這個心表現在什麽?表現在日常當中的非常普通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比方說打個招呼。小事情後面有大道理,關鍵你能不能悟出這個大道理來,那麽悟出來是你的幸運,悟不出來是你的不幸。不過我們有幸的是,於丹把這些她悟出來的道理,用這種某些人認為淺的方式把它說出來了,不好嗎?而且,我還要強調一句,越是高級的東西越簡單,越是真理越明了。如果一個道理被號稱為真理,還要說得所有人都不明白,我敢肯定它不是真理!

主持人:大家給易先生鼓鼓掌吧。

易中天:我想這三個人,不就三國嗎?

於丹:又回到三國了。

易中天:這本來我們倆是“孫劉聯盟”啊,怎麽現在把我擱曹操這邊來了?哎呀,現在我是面對美女聯盟啊,那我可以向她問,我要向你問。

主持人:好,您坐在這個位置上這就是主問人。

易中天:這就是發問的,那我就“赤壁之戰”。那我想先問柴靜一個問題,剛才你在前面的節目裏,你問了於丹很多問題,你作為主持人你是代表觀眾來問的。那我想問你自己,你現在放棄你主持人的這個身份,作為一個普通觀眾,你看過於丹的節目嗎?

主持人:我看過。

易中天:你自己真實的感覺如何?

主持人:我的感覺如何?於丹在上這個節目之前已經是《新聞調查》這個欄目的專家,我聽她說話聽了至少三年。

易中天:那這次聽她講,聽她講過《論語》嗎?

主持人:當然。

易中天:哦,以前聽過,那這個問題我初戰失敗,這坑沒挖好。那麽,於丹說的孔子是真實的孔子嗎?

主持人:真實是無底洞的那個底。

易中天:就是永遠找不到那個真實?

主持人:對,但意義的就是通往它的那個過程。

易中天:那麽人家就會問了,你《百家講壇》是中央電視台的一档具有學術性的欄目,你面對的是全國億萬觀眾,如果你不能保證你講的孔子是真實的孔子,那麽你於丹的講座,靠得住嗎?

於丹:這個問題是問我的吧?

易中天:對。

於丹:我所解讀的孔子,不是一個我所景仰的聖賢,而是一個我愛的、樸素的聖賢。這中聖賢的意義就在於他能穿過這千古的塵埃,在今天,就像您剛才說的那樣,像父母對小孩子的教育一樣,是那種最樸素道理的昭示者。所以我覺得我能說我講的孔子的言辭是真實的,但是言辭之外,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每一個人的心得延伸一定有著他自己的色彩。而這種色彩我不希望把我的色彩強加於觀眾,而只是以我的色彩,以一種愛的方式去作為一種導火索,讓所有人在心裏面跟孔子有這麽一種火焰的默契,能夠點燃在自己心裏頭對他的一種愛、一種呼應,哪怕是否定,但總而言之,有所感就比無感要好得多。

易中天:正如我們文藝理論經常講的,有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那麽有一千個讀者也有一千個孔子。那麽我就感興趣的問題是,我們現在有兩位美女在我們的面前,美女心中的孔子,是什麽樣的?

於丹:其實我對孔子的理解,可能性別色彩挺少的,因為首先我覺得,孔子這個人讓你我很難站在一個性別視角上去看他,盡管他是一個很樸素的聖賢。如果他要是李太白或者是蘇東坡,我可以帶著一個女性視角去看他,因為這個人有更多的精神的色彩、生活的色彩。但是孔子更多的是一種理念,他帶著溫度,但是他很少色彩。我覺得這種溫度是一種樸素溫暖的調性,他對人很寬和;但是從色彩上來講,我感受不到多少,我只能是有很多很多我自己的延伸線,我把他延伸到生活裏邊,化解成一個故事。所以應該說我看孔子的時候,這種性別色彩是不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