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書(第6/9頁)

【原文】流共工於幽州,放兜於崇山,竄三苗於三危,殛鯀於羽山,四罪而天下鹹服。

【直解】流,是發遣。放,是安置。竄,是驅逐。殛,是拘囚。共工、兜,是二臣名。三苗,是南蠻之君。鯀,是崇伯。幽洲、崇山、三危、羽山,是四面極邊的去處。舜之用刑,雖以好生為心,寬恤為念,然於有罪之人,亦不容不誅也。當時之臣,若共工、兜,二人相助為惡;三苗之君,恃險為亂,不服王化;伯鯀方命圯族,治水無功。天下之人,謂之四兇。當堯之時,未及誅戮,及舜攝位,以此四人者,稔惡不悛,罪在不宥,乃發遣共工於北邊之幽洲,安置兜於南邊之崇山,驅逐三苗之君於西裔之三危,拘囚崇伯鯀於東裔之羽山。這四個兇人,都是天下人心之所共惡者。舜為天下除害,各因其罪而罪之。故天下之人,皆以舜為刑當其罪,無不心悅而誠服也。夫人君治天下,大要在賞罰兩件,必至公至當,才能服人。前面說明試以功,車服以庸,是記舜賞當共功,此言四罪而天下鹹服,是記舜罰當其罪。

【原文】二十有八載,帝乃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載,四海遏密八音。

【直解】帝,是帝堯。徂,是升。落,是降。人死,則魂升於天,魄降於地,故叫做徂落。遏,是絕。密,是靜。八音,是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八件音樂。舜攝位至二十又八年,帝堯乃崩。畿內的百姓,哀痛深切,就如居自家父母之喪一般,至於三年之久。四海的人民,亦皆不忍作樂,絕靜了八音。蓋帝堯聖德廣大,恩澤隆厚,所以人心思慕之深,至於如此。

【原文】月正元日,舜格於文祖。

【直解】月正,就是正月。元日是初一日。格是至。文祖是帝堯的始祖,已見上文。先時舜受終於文祖,不過是替帝堯攝得天子之事,至堯崩之後,舜服三年喪既畢,天下之人,都來歸舜,不容遜避。舜於是以除喪之明年正月初一日,復至文祖廟祭告,才即天子位焉。必以月正元日者,蓋月正乃一歲之始,元日又一月之始,人君即位改元,必與天下更始,故取歲月之首以重其事也。上一節是記堯之終,此一節是記舜之始。

【原文】詢於四嶽,辟四門,明四目,達四聰。

【直解】舜既告廟即位,首先召見四嶽大臣,訪問他治天下的道理。以人君為治,第一件是進用賢才,然賢才或隱於山林,或屈在下位,朝廷未必盡知。於是大開那進賢的門路,使四方但有德行,有才能的,皆得以進用,而無閉塞阻當之虞。又以人君一身聰明有限,天下事豈能盡見,豈得盡聞。於是明四方之目,達四方之聰,以天下之耳目,為上之耳目,使人人眼裏但有所見,耳裏但有所聞的事情,都許直言來告,而無遮隔壅塞之弊。夫辟四門,則賢才無不進;明四目,達四聰,則下情無不通;帝舜之勵精圖治如此。

【原文】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時!柔遠能邇,惇德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

【直解】牧,是養民之官。柔,是寬以撫之。能,是要他馴習於教化的意思。惇,是厚。德,是有德的人。允,是信。元,是仁厚的人。難,是拒絕。任人,是包藏兇惡的人。帝舜既分天下為十二州,每州設官牧養百姓,於是呼十二州之牧而告之說:“牧民之道,當使民足食,而足食之道,在不違農時。必須輕徭薄賦,禁止興作,使民皆得以盡力於農畞之事,然後民食可得而足也。民食既足,教化可興。一州之民,有在遠方的,則當寬以撫之,使樂於歸戴;有在近處的,則當馴而習之,使入於禮法。人有德行的,則親厚之;有存心仁厚的,則信任之,使得以助我之治。若那深情厚貌,包藏兇惡的人,則須深惡痛絕,使不得倖進,以貽害於民。爾十二牧,若於這幾件,處置各得其宜,則不但中國之人,皆順其治,雖遠而蠻夷外國之人,慕我治化,亦相率而服從矣。”夫安民之道,固在於知人用賢。然天下事,眾君子成之而不足,一小人壞之而有余。所以帝舜之命十二牧,既說惇德允元,教他親信君子,又說個難任人,教他提防小人。聖人之遠慮如此,萬世圖治者所當深念也。

【原文】舜曰:“咨!四嶽,有能奮庸熙帝之載,使宅百揆,亮采惠疇?”僉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時懋哉!”禹拜稽首,讓於稷、契暨臯陶。帝曰:“俞,汝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