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第2/13頁)

【直解】無虞,是無可憂虞之事。罔字、勿字都是禁止的意思。逸,是安逸。淫,是過。謀,是謀為。百志,是說凡百謀慮。熙,是光明。咈,是咈逆。王,是四夷君長來朝之名。伯益聞禹陳克艱惠迪之謨,將推廣其意以告帝舜,恐其聽之未審,故先嗟嘆說道:“天位至重,保守為難,帝其戒之哉!如今四方雖是太平,無可憂虞的事。然亂每生於極治,而變常發於不虞。當這時節,正要常常儆戒為制保邦之計,不可自謂治安,便忘敬畏也。然所當儆戒者何事?蓋承平日久,法度易至於廢弛,必須修明振舉,使人知所遵守,不可失墜。太平無事,人情易流於逸樂,必須愈加勤勵,不可遊於安逸,淫於宴樂。賢人君子既知其可用,須一心信任他,不可以小人間之。邪小人既知其當去,須決於屏斥,不可少有遲疑。凡謀為的事務,心裏或有疑惑未安的,這叫做疑謀,切不可苟且成就。凡百志慮,必要正大光明,理順而心安者,然後可成之。至於刑賞於奪,都有個公正的道理,不可違背了正理,而屈法徇情以求百姓的稱譽。凡人好惡從違都有個本然的公心,不可咈了天下人的公心,而任情好惡,以遂一己之私欲。自此以上八件,都是當儆戒的事,人君若能朝夕以此為戒,內而無怠於心,無一念之不儆戒,外而無荒於事,無一事之不儆戒,則治道益隆,太平可保,不但中國之民服從而已,雖遠方四夷,在荒服之外者,亦莫不聞風向化,稽首而來朝矣。儆戒無虞,其效如此。”

【原文】禹曰:“於!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養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敘,九敘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俾勿壞。”

【直解】於,是嘆辭。敘,是順。戒,是曉喻。休,是美。董,是督責。大禹因伯益陳儆戒之言,遂嘆美之而告帝舜說:“伯益所陳儆戒無虞的言語,於君德治道甚有關系,帝當留神思念之不可忽也。蓋為人君者固貴乎有德,然所謂德者,非徒存諸心而已。惟當見之於行事之間,使政無不善,才是實德。而所謂政者,又非徒為法制禁令而已。在乎為百姓每興利造福,使民無不安,才是善政。然所謂養民之政何如?彼水、火、金、木、土、谷這六件,都是天地自然之利,民生日用之不可缺者。但其中容有太過不足處,必須一一為之整理,或相制以泄其過,或相助以補其不足,使六者無不修。六者既修,民生始遂。不可逸居而無教。於是教他明倫理,修禮義,以正其德;教他作什器,通貨財,以利其用;又教他勤生業,節用度,以厚其生。將這三件事,一一為之區畫,行之各得其宜,處之各當其理,使三者無不和合。這六者與三者,總叫做九功。今既已修和,則養民之政,莫不各有成功。一順其自然之理,而不至於錯亂矣。九功既敘,則民皆利其利而樂其樂,莫不形之於歌詠之間矣。然始勤終怠,人之常情,安養既久,怠荒易作,則已成之功,能保其乂而不廢乎?故當有以激勵之。於那百姓每有勤於府事的,則以善言獎勵他的好處,使其知所勉;有怠於府事的,則以刑罰督責而懲戒之,使其知所畏。然又恐事出於勉強者,或不能久,故復勸之以九歌。就把百姓每前日歌詠之言,協之律呂,播之聲音,用之鄉人,用之邦國,以勸相之,使百姓每歡欣鼓舞,趍事赴功,修者常修,和者常和,前日之成功,得以永久而不至廢壞。則養民之政,斯其曲成而不遺矣。凡此皆保治之道,帝之所當深念者也。”夫養民之政,至於惟敘惟歌,即伯益所謂無虞也,而必保其治於勿壞,即伯益所謂儆戒也。禹、益之言,其互相發明如此。

【原文】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萬世永賴,時乃功。”

【直解】六府,即是上面說的水火金木土谷,這六件乃財用所自出,所以叫做六府。三事,即是正德利用厚生,這三件乃人事所當為,所以叫做三事。乃字,解做汝字。帝舜因大禹陳說養民之政,遂應而許之,說道:“汝謂政在養民,而今日已成之功,當保之於勿壞,這言語說的極是。但保治固我所當為,而成治實汝所由致。往時洪水為災,天地皆失其職,萬民不得其所,如今水土既皆平治,上天亦得以成遂其生物之功。於是水火金木土谷,六府相資為用,信無一件之不修;正德利用厚生,三事各當其理,信無一件之不和。而養民之政成矣。不但今日之民,蒙被其利,雖萬世之後,猶將賴之。這都是汝治水經理的功績,非他人所能與也。夫天下事,成之甚難,而壞之甚易,我豈不思所以保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