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第6/10頁)

【原文】“率自中,無作聰明亂舊章。詳乃視聽,罔以側言改厥度。則予一人汝嘉。”

【直解】中,是無過不及的道理。舊章,是先王之成法。側言,是一偏之言。度,是立身的法度。嘉,是褒美。成王又告蔡仲說:“天下有個大中至正的道理。爾之行事,但當率循此自然之中,奉以周旋,不使有太過不及。如先王本有成憲,不可易也,爾當兢兢遵守,不要妄作聰明,紊亂了先王的舊章;立身自有法度,不可改也,爾當審於聽覽,不要惑於偏言邪說,改變了自家所守的常度。內不徇己以妄作,外不徇人以偏聽,則喜怒好惡,自然得中,而侯職無不修矣。予一人豈不於汝而嘉美之乎!”

【原文】王曰:“嗚呼!小子胡,汝往哉!無荒棄朕命。”

【直解】成王又嘆息呼蔡仲之名說:“小子胡,汝往之國,當用心去經理國事,圖所以蓋前人之愆,垂後人之憲者,不可荒廢棄墜了朕所告戒之命也。”按:這一篇書,雖是成王命諸侯之詞,然多與伊尹告太甲之意相類。伊尹說“皇天無親,克敬惟親,民罔常懷,懷於有仁”,此篇雲“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懷”;伊尹說“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此篇雲為“善不同,同歸於治,為惡不同,同歸於亂”;伊尹說“罔以辨言亂舊政”,此篇雲“無作聰明亂舊章”。夫使人君能以敬德事天,以恩惠及民,察治亂之先幾,守祖宗之成法,則天下可從而理矣。

多方

成王時,奄國與淮夷再叛。成王親征滅之,歸於京都,作此以誥諭四國及天下。因篇中有多方二字,故取以名篇。

【原文】惟五月丁亥,王來自奄,至於宗周。

【直解】奄,是國名,即今山東曲阜縣奄至鄉。宗周,指鎬京,王都為天下所宗,故謂之宗周。成王即政之明年,夏五月丁亥日,王親征滅了奄國,自奄國班師歸來,至於鎬京。諸侯皆來朝會。周公乃傳王命告諭他,故史臣先敘其事。

【原文】周公曰:“王若曰,猷告爾四國多方。惟爾殷侯尹民,我惟大降爾命,爾罔不知。

【直解】此是周公傳王命以誥四方,故既雲周公曰,又雲王若曰,明周公不自專也。猷,是發語辭。四國,指管叔、蔡叔、霍叔及殷國。尹字,解做正字。降,是寬宥的意思。周公傳成王之命說:“猷告爾管、蔡、霍、殷四國之民,並多方百姓每知道。惟爾殷侯所尹正管理的民,反叛不常,助奄為亂,今奄國既滅,凡從逆者,皆王法所必誅。我惟不忍殺戮,大降恩赦宥爾眾人之命。爾等宜盡知感德,勿生二心也。”

【原文】“洪惟圖天之命,弗永寅念於祀。

【直解】洪,是大。圖,是謀。永,是久遠。寅,是敬畏。成王說:“爾殷民亦知商奄之所以亡乎?奄國之人,大逞私意,要圖謀上天之命,肆行叛亂,自取誅滅,不肯永遠敬念,安分守法,以保有其祭祀,至於今,宗社不血食矣。爾曾不以此為鑒,而欲蹈其覆轍乎!”大抵天命可受不可圖,自天與之,則安固而不可動搖;自人圖之,則僥幸而不可必得。故成王告諭四國多方,首以天命為言,乃一篇之綱領也。

【原文】“惟帝降格於夏。有夏誕厥逸,不肯戚言於民,乃大淫昏,不克終日勸於帝之迪,乃爾攸聞。

【直解】格字,解做正字,是規戒的意思。夏,指夏桀。誕,是大。戚,是憂。勸,是勉勵。迪,是開導的意思。成王又說:“天心仁愛人君,雖甚無道,尚欲扶持而全安之。在昔夏桀有罪,上帝乃降示災異以譴告規正他,使其恐懼修省。夏桀全然不知敬畏,反大肆逸豫以為樂,雖一句憂民的說話,也絕口不道,況望其有憂民之實政乎!然上帝猶未忍邃絕之也。蓋桀雖縱逸,其日用之間,未必無一念之明,這便是上帝開導啟迪他處,使能勉強擴充,天意尚可回也。桀乃大肆意於淫亂昏迷,雖終日之間,也不能少勉於上帝之所啟迪,況望其惟日孜孜,動循天理而不違乎!桀之殃民逆天如此,是以上帝震怒,天命去之,乃爾殷民之所嘗聞者也。知桀之亡,則知紂之所以亡矣。殷民豈可再三不靖,以妄幹天命乎!”

【原文】“厥圖帝之命,不克開於民之麗。乃大降罰,崇亂有夏,因甲於內亂。不克靈承於旅,罔丕惟進之恭,洪舒於民。亦惟有夏之民叨日欽,劓割夏邑。

【直解】麗字,解做依字。民之麗,是民所依以生,如田土衣食之類。甲,是始。靈,是善。旅,是眾。舒,是寬裕的意思。叨,是貪叨。,是忿。劓割,是戕害的意思。成王又說:“夏桀矯誣上天,圖謀猜度上帝之命,謂吾有天下,如天之有日,自分未必喪亡。以此不能開下民衣食之源,卻乃橫征暴斂,絕其生理,乃猶大降威虐於民,嚴刑峻罰,以增亂於有夏之國。夏桀之慢天虐民如此,究其所因,寔始於內嬖妹喜,蠱惑其心,敗亂其家,故不能力行仁政,善承眾庶,不能大進用賢人而恭敬之,使洪施寬裕之澤於民。亦由有夏之民,內有貪叨掊克,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