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言(第2/3頁)

三 清靜說、煉養說、服食說及經典科教說

宋馬端臨《文獻通考·經籍考》三十八立道家,五十一、五十二立房中、神仙。其所謂道家含有阮孝緒底道部,及仙道。《宋》、《遼》、《金》、《元》諸史及《續文獻通考》(卷一百七十五道家,一百八十五神仙家)也是在道家之外另立神仙家.這似乎不甚妥當。《明史》(卷九十八)《藝文志》首先並為一類。馬氏品騭道家為清靜、煉養、服食、符箓、經典科教底五說,以為道離清凈愈遠愈失真。他好像只承認道家思想而輕看道土宗教。但下五品底等次,可以說能摣住道家思想發展底綱領。《文獻通考》(卷二百二十五)《道藏書目》條下,作者評說:

按道家之術,雜而多端,先儒之論備矣。蓋清凈一說也;煉養一說也;服食又一說也;符箓又一說也;經典科教又一說也。黃帝、老子、列禦寇、莊周之書,所言者,清凈無為而已,而略及煉養之事。服食以下,所不道也。至於赤松子、魏伯陽之徒,則言煉養,而不言清凈。盧生、李少君、欒大之徒,則言服食,而不言煉養。張道陵、寇謙之之徒,則言符箓,而俱不言煉養、服食。至杜光庭而下,以及近世黃冠師之徒專言經典科教。所謂符箓者,特其教中一事。於是不惟清凈無為之說略不能知其旨趣,雖所謂煉養服食之書,亦未嘗過而問焉矣。然俱欲冒以老氏為之宗主,而行其教。蓋嘗即是數說者詳其是非。如清凈無為之言,曹相國、李文靖,師其意而不擾,則足以致治。何晏、王衍樂其誕而自肆,則足以致亂。蓋得失相半者也。煉養之說,歐陽文忠公嘗刪正《黃庭》,朱文公嘗稱《參同契》。二公大儒,攘斥異端,不遺余力,獨不以其說為非。山林獨善之士,以此養生全年,固未嘗得罪於名教也。至於經典科教之說,盡鄙淺之庸言,黃冠以此逐食,常欲與釋子抗衡,而其說較釋氏不能三之一,為世患蠹,未為甚距也。獨服食、符箓二家,其說本邪僻謬悠,而惑之者罹禍不淺。欒大、李少君、於吉、張津之徒,以此殺其身。柳泌、趙歸真之徒以此禍人,而卒自嬰其戮。張角、孫恩、呂用之之徒遂以此敗人天下國家。然則柱史五千言,曷嘗有是乎?蓋愈遠愈失其真矣。

這五品說是順著年代底變遷而立底。道家始初本著黃、老、莊、列清凈無為底精神,鍛煉個人的身體以期達到治理邦國底方則。此後則神仙家如赤松子、魏伯陽諸人,專從事於鍛煉。又到後來如盧生、李少君、欒大諸人專以服食為升仙底道路。因此迷信底成分越來越多。到張陵、寇謙之諸人,一方面推老子為教主,一方面用符箓章醮底迷信與宗教儀式。南北底道家多模仿佛教底禮儀,而不及其精神,在經典上又多數模仿佛經。到杜光庭、司馬承禎等,只從事於改襲佛經,使道教成為經典科教底末流。這便是所謂“老子之意,愈遠愈失其真”。

馬端臨與劉勰底見解很相同,不過劉勰時代較早,未見到道教後來發展底情形,到馬氏時代道教底派別大概已經定了。歐陽修在《刪正黃庭經序》裏說古時有道而無仙,後人不知無仙而妄學仙,以求長生。不知生死是自然的道理,聖賢以自然之道養自然之生以盡其天年,也就成了。後世貪生之徒,或茹草木,眼金石及日月之精光;或息慮,絕欲,煉精氣,勤吐納,這養內之術,或可全形而卻疾。所以說,“上智任之自然,其次養內以卻疾,最下妄意以貪生”。他底評論,只及任自然底道家和服食派與吐納派底神仙家,卻沒說到祛病軌鬼底天師道。至於朱子在《語錄》(百二十五)說:“老子初只是清凈無為。清凈無為卻帶得長生不死。後來卻只說得長生不死一項。如今恰成個巫祝,專只理會厭禳祈禱。這是經兩節變了。”他也是以為道教越來越下。明王祎在《青巖叢錄》裏也說:“老子之道本於清凈無為:以無為為本;以無為而無不為為用。《道德經》五千余言,其要旨不越是矣。先漢以來,文帝之為君,曹參之為臣,常用其道以為治,而民以寧一,則其道固可措之國家天下也。自其學一變而為神仙方技之術,兩變而為米巫祭酒之教,遂為異端矣。然而神仙方技之術,又有二焉:曰煉養也,曰服食也。此二者,今全真之教是已。米巫祭酒之教亦有二焉:曰符箓也,曰科教也。此二者今正一之教是已。”王祎底時代比以上諸人晚,除了以全真教屬於神仙方技之術,以正一教為屬於米巫祭酒之教以外也沒有新見解。

四 正真教、反俗教、訓世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