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時代的馬八兒、西洋、南毗與印度

馬八兒為中古時代印度東南海岸的一個重要王國,據中西海上交通必經之地,與葡屬果阿的地位有幾分相似。馬八兒(Ma’abar)這個國名是阿拉伯語,意為“渡口”。回回商人11、12世紀起便在這裏定居。13世紀,其名稱開始出現於巴格達學者阿蔔杜·拉替夫(’Abd al-Latif al-Baghdadi)的編年史。(注:Kitab al-ifada wa al i’tibar,大馬士革,1983年,第30頁。)他在描述阿拉伯與南印度的貿易聯系時提到了馬八兒。馬八兒這個由回回人商業勢力造成的南印度王國,後來被統治印度北方的德裏算端國所滅。

最早注意馬八兒的現代學者是英國人亨利·玉爾,他在把元代漢文史料翻譯成英語時,介紹了馬八兒。最早仔細研究馬八兒與東亞關系的是日本學者桑原騭藏。他研究了成書於1485年的朝鮮史籍《東國通鑒》卷40《忠宣王一》中的記載,在其書《蒲壽庚考》中,他提出:波斯灣怯失(Kish)島國有王子法合魯丁·阿合馬(Fakhr al-Din Ahmad),受波斯伊利汗合贊之命使元,居數年後踏上歸程,於1305年在赴馬八兒的旅途中病逝。此人即孛哈裏。(注:陳裕菁譯本,中華書局,1954年,第88—89頁。)

在桑原氏的基礎上,陳高華先生對蒙元帝國與馬八兒的交往作了進一步研究。他指出桑原所引《東國通鑒》所記有關馬八兒的記載,乃本於1451年成書之鄭麟趾的《高麗史》卷33《忠宣王世家一》。陳高華注意到元代文人劉敏中的《中庵先生劉文簡公文集》(以下簡稱《中庵集》)中有《不阿裏神道碑銘》。他把此碑文中提到的“西洋國”考為馬八兒,並認定《元史·馬八兒等國傳》中提到的馬八兒國丞相不阿裏,與《不阿裏神道碑銘》中的不阿裏,以及朝鮮史料中提到的孛哈裏為同一人;把不阿裏的“本名撤亦的”,復原為阿拉伯文Sayyid;把《不阿裏神道碑銘》中提到海外“親王阿八合、哈散二邸”,解釋為先後得立為波斯伊利汗的阿八哈和合贊;並把朝鮮史料中提到的孛哈裏“與其國主有隙,奔於元,居泉州”,並得賜蔡氏,與《元史·馬八兒等國傳》中提到的不阿裏同其國主的矛盾,及《不阿裏神道碑銘》所記不阿裏入元後得賜蔡氏,居泉州的記載聯系起來(注:陳高華:《印度馬八兒王子孛哈裏來華新考》,《南開大學學報》1980年第4期。),比桑原騭藏確實前進了一大步。

筆者也曾注意到《不阿裏神道碑》,對“西洋國”與馬八兒的勘同及元與馬八兒的交往作了初步討論(注:《元代攝思廉、益綿、沒塔完裏及謨阿津等四回回教職考》,載《西北民族文叢》1984年第2輯,見注56。),見陳文後,又作了進一步研究,論證了《不阿裏神道碑》所述不阿裏的故鄉“哈剌哈底”,應為波斯灣口古忽魯謨思國對岸古城廢墟Qalhat,此乃今阿曼國最古之城市,東距今佐法爾約900公裏,位於海邊。Qalhat這個詞經突厥人或蒙古人之口說出,由於突厥、蒙古語元音和諧律的作用,阿拉伯語中的無磨擦送氣輔音h,在與後元音相遇時,自然地發作kh,讀作Qalkhat,由此再經漢人重譯音寫,就成了“哈剌哈底”,將哈剌哈底與趙汝適《諸蕃志》中的伽力吉、《大德南海志》中的加剌都、《馬可波羅遊記》中的Calatu、明茅元議《武備志》卷240之《自寶船廠開船從龍江關出水直抵外國諸蕃圖》,即所謂《鄭和航海圖》中之加剌哈及16世紀時葡萄牙人所記之Calayate作對比研究,探討馬八兒國與哈剌哈底之間的傳統海上貿易關系;研究元與馬八兒交往史。(注:《從〈不阿裏神道碑銘〉看南印度與元朝及波斯灣的交通》,載《歷史地理》,第7輯,1990年。)

本文擬在上述研究的基礎上,從有關宋元時代的“西洋”,南毗國、波斯文史史料中的馬八兒和近年來國外考古學界對馬八兒國的發掘等諸方面,對宋元時代有關南印度的課題作進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