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回回地圓說及其入華

古希臘的地理學是建立在大地球形的基礎之上的。古希臘學者亞裏士多德對大地球形說作了有力的論證。他認為球形是對稱的、完美的,由於壓力大地的組成塊體將自然地落向中心,因而將大地壓成球形。他指出在月食時,地球的陰影是圓形的。此外當觀察點向南或向北移動相當距離後,會發現北極星出地高度有所變化。這些都證明大地是球形的。

希臘學者厄拉多塞內斯(Eratosthenes,公元前3世紀上半葉至前2世紀初)發現在夏至這一天正午時分,太陽恰好直射進塞恩(即今埃及阿斯旺)的一口井底,而在其之北的亞歷山大城(Alexandria),這一天正午時分測得太陽在天頂的仰角為圓周的l/50,即7度20分;而塞恩與阿斯旺兩城的緯度差也恰為7度20分。於是厄拉多塞內斯斷言,地球的周長相當於塞恩與亞歷山大之間距離(5千希臘裏)的50倍,即25萬希臘裏,相當於今39600公裏。厄拉多塞內斯的天才方法所測得的地球周長,達到了相當高的精確度。

大食人建立地跨歐亞非三洲的大帝國後,許多學者努力學習並繼承了古希臘、羅馬的科學。古希臘的大地球形說也為阿拉伯、波斯學者所接受,成為穆斯林科學的一部分。13世紀成吉思汗及其子孫領導的西征將蒙古國的疆域推至西亞,大批回回知識分子以一技之長成為蒙古貴族的僚屬,隨軍來到漢地。元代最著名的回回科學家是不花剌(Bukhara,今烏茲別克斯坦布哈拉)人劄馬剌丁(Jamal al-Din),他除了在漢地進行星歷科學研究以外,還倡導並參與了編繪包括欽察汗國、伊利汗國、察合台汗國以及元政府直轄地在內的整個元帝國地圖的工作,是一位對促進當時中外文化交流有很大貢獻的人物。他的生平在漢籍中零星地保存在《元史·天文志·西域儀象》、《元史·百官志·回回司天監》、《元秘書監志》和許有壬《至正集》中。

蒙古人征服西亞諸國後,極大地開闊了中原人的眼界,豐富了中國的地理知識。按元人自己的說法就是“皇元混一聲教,無遠弗屆。區宇之廣,曠古未聞”。“中國之往復商販於殊庭異域之中者,如東西州焉。”(注:汪大淵:《島夷志·後序》,《島夷志略校釋》,中華書局,1981年,第385頁。)蒙古人建立地跨歐亞大陸的大帝國後,繪制元帝國全圖的工作提到了議事日程上。劄馬剌丁於至元二十三年(1286)上奏:“方今尺地一民,盡入版籍,宜以為書以明一統。”劄馬剌丁計劃在這部書中包括一幅元朝全圖,把漢地的圖與回回輿圖拼接起來。元秘書監中原先就收有漢人傳統的輿圖四五十余種,又加上回回地區,即中亞、西亞異域圖籍,確有條件繪制一幅從“日出處”(東方)直至“日沒處”(西方)的地圖。

漢族傳統上是采用方格法畫圖,回回人使用圓形地圖,並接受了古希臘人的大地為球形的概念,雙方差異很大,要把它們納入一個體系,特別是納入中國傳統的方格體系是一件不容易的工作。劄馬剌丁的地圖沒有傳下來,但從1330年成書的《經世大典圖》和《元史·地理志·西北地附錄》收錄了欽察汗國、伊利汗國和察合台汗國的許多地名可以推測此圖的規模。

《經世大典圖》系一種方格圖,按中國傳統式樣計裏成方繪成。其方向與今日地圖亦不同。現代地圖之西北方,為《經世大典圖》之南方;而現代地圖之東南方,則為《經世大典圖》之北方。換句話說,其方向與今日地圖相較,逆時針旋轉了約135度。其圖東起沙州界,沙州之西的塔失八裏(按,Tašbalïq,突厥語“石城”,即元代塔失所在地)和柯模裏(Qamul,哈密立,今之哈密)繪在元朝境內,察合台汗國在此圖中稱為“篤來帖木兒所封地”,伊利汗國稱為“不賽因所封地,即駙馬賽馬爾罕之祖”,欽察汗國則稱為“月祖伯所封地,即太祖長子術赤之後”。(注:從其中成吉思汗稱為“太祖”,可知原圖必為元代所繪。而“即駙馬賽馬爾罕之祖”,意即撒麻耳幹帖木兒駙馬之祖。此句必為明人所加。不賽因為旭烈兀後裔,帖木兒並非成吉思汗後裔,故不賽因不是帖木兒之祖。)

全圖東起河西走廊之沙州,北至錫爾河下遊之氈的和伏爾加河中、下遊之不裏阿耳(Bulghar),西北至阿羅思(Russ,即俄羅斯的蒙古語讀音Orus的音譯),西至的迷失吉(Dimashq,即大馬士革)和迷思耳(Misr,即埃及),西南至八哈剌因(今波斯灣之巴林),南至天竺。共計包括了今中國西北,中亞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和土庫曼斯坦5國,俄羅斯,高加索諸國,伊朗,伊拉克,埃及,波斯灣諸國,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等。這幅圖覆蓋地理範圍之廣是空前的,在中國古代制圖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反映了隨著元代中、西交通的擴展,中國人地理知識的飛速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