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東吳的江防作戰與晉滅吳之戰(第2/13頁)

224、225年曹魏所用戰艦,應比此前曹休的二十人輕舟要大,才因枯水和結冰造成戰艦被困。[16]但這些船只在渦河中修建,又要經運河入長江,其形體亦不可能太大,應屬於中型艦規模。這顯示出北方試圖用水軍控制長江的尷尬:由於不適應長江風浪,北方軍隊只能選擇在冬季的枯水期發動南征,希望乘江面較窄時渡江。但枯水期對北方艦隊的行進也造成了極大困擾。這個悖論在後來的北周、隋對陳戰事中亦有體現。反觀南方孫吳的水軍,則能較自如地利用各種型號的艦船。在曹操對濡須口發起進攻時,孫權軍隊曾用一艘大型“五樓船”固守江口:

曹公出濡須,(董)襲從權赴之,使襲督五樓船住濡須口。夜卒暴風,五樓船傾覆,左右散走舸,乞使襲出。襲怒曰:“受將軍任,在此備賊,何等委去也,敢復言此者斬!”於是莫敢幹。其夜船敗,襲死。[17]

這種船應是有五層高樓的大型戰艦,對曹軍的輕船、油船具有體積優勢,周圍系有“走舸”即輕舟以配合作戰,巨艦則起著水上基地“母船”的作用。當然,《三國志》對水戰細節記載太少,當時的水軍裝備和作戰方式已難詳究了。

魏晉與東吳的長江攻防戰略

225年曹丕南征之後六十余年裏,曹魏和西晉朝廷都長期擱置了渡江攻滅東吳的方案。而東吳缺少戰馬,也難以在淮河流域的平原上與北方軍隊對抗。所以南北雙方進入了長期對峙和拉鋸戰時期。這一時期的戰場,南北縱深穩定在長江以北,基本不出長江流域;東西則為東起歷陽、濡須口,西到江夏(漢水入長江處)。

東關、濡須為巢湖入長江之口,夏口為漢江入長江之口,東吳防範北軍渡江,最重要的就是防範巢湖和漢江內的北軍艦隊駛入長江,因此重點加強這兩處的防禦。魏明帝時,豫州刺史賈逵總結孫權進攻的特征:“每出兵為寇,輒西從江夏,東從廬江。”廬江郡即東關及濡須口所在。[18]孫權和孫皓都曾遷都武昌,目的便是加強江夏一帶的防務。司馬懿曾對魏明帝建言攻吳之策:“凡攻敵,必扼其喉而摏其心。夏口、東關,賊之心喉……”[19]亦是此意。

值得注意的是,東線廣陵、徐州附近有溝通江淮的古運河(後之京杭大運河江淮段亦基本沿襲古運河),曹丕曾兩度試圖從此進入長江。但在此後數十年裏,東吳和魏晉極少在這裏發生戰事。253年,諸葛恪率吳軍進攻合肥,曹魏方面擔心吳軍會從東線運河北上,“朝議慮其分兵以寇淮泗,欲戍諸水口”,司馬師則認為吳軍集結於合肥,“不暇復為青徐患也”[20]。而諸葛恪攻合肥不成後,確實準備改從東線徐州北伐,但旋即死於政變。繼之掌權的孫峻也曾試圖“自江都入淮、泗,以圖青、徐”,但旋即發病而死,此方案終未實施。[21]

至於江夏以西,是孫吳荊州治所南郡及江陵城所在,但這裏也較少與魏晉發生戰事,多數時間是吳蜀政權的交界地區。只有在北方攻滅蜀漢之後,這裏才成為防範北軍自蜀地出三峽的前沿要沖。

吳軍的機動和補給主要依靠水運,很少能翻越分水嶺進入淮河流域。[22]但依靠長江中的水軍優勢,東吳在江北岸維持了濡須、皖城、潯陽、江陵等軍事據點,並在據點周邊屯田以維持駐軍。為了防禦北方軍隊南下,東吳往往在江北岸的支流中修築堤堰,壅塞水流,使其上遊泛濫,水域面積擴大,以阻礙北方軍隊的陸地行軍。同時,這些支流水位上升,也擴大了吳軍戰艦的活動範圍,如孫權曾堰塞與建鄴隔江相對的塗水。但堰壩也限制了吳軍艦船在長江與支流之間的機動,所以吳軍往往伴隨著戰爭進程和戰術意圖變化而修築或拆毀堰壩。孫權為防範曹操,曾在巢湖入長江的東關口修築東興堤,後來孫權進攻合肥,又拆毀了此堤以便水軍開進巢湖。吳主孫亮時(252年),權臣諸葛恪又重修東關堤,並挫敗了魏軍破壞此堤的攻勢。[23]

另外,吳軍從未放棄過對魏晉南界的攻勢,特別是在東線(揚州),吳軍一直希望將北方勢力排擠出長江流域,以解除北方對建鄴的威脅。從孫權到後主孫皓,吳軍對北方占據的合肥城發起過多次進攻,但始終未能得手。吳寶鼎三年(268年)秋,孫皓親征至東關,前鋒丁奉試圖攻擊合肥;271年,孫皓再次試圖從陸路攻擊合肥方向;到277年,吳軍還在發起對西晉江夏、汝南兩郡的襲掠,試圖從大別山區進入淮河上遊。[24]但這時西晉已經滅蜀,對東吳形成壓倒性軍事優勢,所以吳軍這些攻勢都難以獲得實際成果。

北方的魏、晉政權主要依托城池鞏固對吳戰線。壽春和襄陽是魏、晉政權在東西兩線最重要的軍事基地,分別控制淮河和漢江幹流,是揚州和荊州兵力主要集結地。這兩個城市的前沿,是合肥、廬江(今六安)、江夏等前線城池,[25]北方憑借其抵抗吳軍的水陸攻勢,並伺機對東吳的江北地區進行襲擾破壞。如魏征東將軍、揚州都督滿寵抵禦了孫權對合肥的多次進攻,並於魏青龍二年(234年)八月收獲季節對吳軍的江北屯田進行焚燒破壞。[26]晉鹹寧四年(278年)十月,西晉揚州軍也破壞了皖城一帶的吳軍糧儲。[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