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孫臏與龐涓鬥法(第4/9頁)

淳於髡說:“一個人,周全則事事如意,不周全則身敗名裂,是這樣嗎?”

鄒忌說:“是這樣。我會牢記您的教導,在國君面前小心謹慎,不失禮數。”

淳於髡說:“將豬油塗在車軸上,車輪就轉得快,有這麽回事嗎?”

鄒忌說:“是的,我會跟同僚搞好關系。”

淳於髡說:“把膠塗在弓上,可以黏合弓體,但是不能以此彌合裂縫。”

鄒忌說:“您說得太對了,我會和人民群眾融為一體,從中獲得智慧。”

淳於髡又說:“狐皮袍子破了個洞,千萬不要用狗皮去補。”

鄒忌說:“有道理,我會謹慎地選拔人才,不讓小人有機會混入朝中。”

淳於髡說:“大車不經常加以矯正,就不能承載重量;琴瑟如果不時時加以調整,就不能彈奏出優美的音樂。”

鄒忌不禁笑了起來,回答道:“感謝您的教誨,我一定會修明法令,加強督察,整頓吏治。”

淳於髡沒有再說什麽,默然退下。回到家門口才對自己的仆人說:“這個人了不得,我給他打了五個啞謎,他回答我就像回聲一樣快。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名聞天下,成就一番大事業的!”

說句題外話,所謂“髡”,是古代的一種刑罰,即將頭頂周圍一圈頭發剃掉以示侮辱。淳於髡出身卑微,家境貧寒,長大後娶不起老婆,只得給人家當了上門女婿,又受過髡刑,卻能夠在稷下學宮登壇講學,還敢和當朝相國當面耍花腔,足見當時齊國風氣之開放。

鄒忌得了淳於髡的教誨,果然將整頓官場作為頭等大事來抓。不久之後,就發生了“烹阿封即墨”的事件。

據說這一年齊威王將全國地方官七十二人召集到臨淄進行考核,其中即墨大夫和阿(ē)大夫(阿即今天山東東阿)兩人的成績最特別。即墨大夫名聲最差,民主評議得分最低;阿大夫名聲最好,民主評議得分最高。到了齊威王總評的時候,結果卻大大出人意料。

對於即墨大夫——“自從你去即墨,到寡人面前說你壞話的人絡繹不絕。然而寡人暗地裏派人調查,即墨治安良好,人民安居樂業,官府沒有積壓的事務,一派和諧的氣氛。由此可見,你沒有走上層路線,通過買通寡人的左右來獲得好評。”大筆一揮,賞了他封邑一萬戶。

對於阿大夫——“自從你去了阿地,時不時有人說你能幹,但是寡人明察暗訪,發現阿地的田間長滿荒草,老百姓生活困苦。衛國派兵犯境,你竟然隱瞞不報。但是對你的評價卻很高,難道你不是買通了寡人的左右來為你說好話?”命人當庭架起一口大油鍋,將阿大夫和那些為他說話的人一並投進去給烹了。

自此之後,“齊國懼震,人人不敢飾非,務盡其誠”,齊國的氣象煥然一新。

鄒忌推薦人才,整頓吏治,取得了良好的成效之後,將注意力轉向了國家統治機器的最高層——齊威王本人。

《戰國策》中記載了一個有名的故事。

鄒忌身高八尺有余,體貌俱佳。某天早晨,鄒忌對著鏡子穿好衣服,左看右看,對自己的儀態十分滿意,於是問他老婆:“我與城北徐公比,誰漂亮?”

他老婆說:“當然是您了,徐公哪裏比得上您呢?”

城北徐公,是齊國有名的美男子。對於妻子的回答,鄒忌又高興又不自信,於是偷偷問他的小妾:“我同徐公比,誰漂亮?”

“喲,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您漂亮!”小妾說著,在他的臉上捏了一把。

這天正好有客人來訪,鄒忌向客人問了同樣的問題。

客人仔細端詳了他一陣子,才一本正經地說:“實話實說,徐公比不上您。”

後來徐公來了,鄒忌仔細地看他,自己覺得不如人家漂亮。再照鏡子看看自己,更是覺得相差甚遠。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躺在榻上想著這件事,突然領悟:“妻子認為我漂亮,是偏愛我;妾認為我漂亮,是害怕我;客人認為我漂亮,是有求於我。”

第二天鄒忌上朝,對齊威王說起這件事,說:“我知道自己肯定不如徐公漂亮,可是我妻子偏愛我,我的妾害怕我,我的客人有求於我,所以他們都說我比徐公漂亮。如今齊國地方千裏,城池眾多。宮中的妃子、近臣沒有誰不偏愛您,朝中的大臣沒有誰不害怕您,全國範圍內的人沒有誰不有求於您。由此看來,您是最容易受蒙蔽的啦!”

齊威王正色道:“你說得對!”

於是下令:大小官吏百姓能夠當面指責寡人過錯的,受上賞;書面勸諫的,受中賞;能夠在公共場所批評議論寡人的過失,並能傳到寡人的耳朵裏的,受下賞。

命令剛下達,許多大臣都來進諫,宮中門庭若市;幾個月以後,還不時地有人偶然來進諫;滿一年以後,即使有人想進諫,也沒有什麽可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