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張儀的連橫大計

公元前323年五國相王,是魏惠王第四次稱王。如果我們簡單回顧一下他的稱王史,便會發現,每一次稱王,他和魏國的地位都在下降。第一次逢澤之會,他自封為王,魏國尚有強盛之名;第二次徐州相王,是馬陵之戰後他主動向齊威王搖尾乞憐;第三次秦惠王稱王,他和韓宣王跑去替秦惠王駕車,換回秦惠王的承認;第四次五國相王,為合縱抗秦造聲勢,齊國和楚國都不參加,楚國還派兵攻占了魏國八座城池。魏國已經江河日下,頹勢難轉了。

這一年,魏惠王七十七歲,執政四十七年。

折騰了近半個世紀之後,他終於開始反思自己的人生,於是“卑禮厚幣”,廣招天下賢士。

招來幹什麽?談人生,談政治,談哲學。

重賞之下,必有名士。招賢令一出,諸子百家沸騰。稷下學宮的一批風雲人物,包括鄒衍、淳於髡、孟軻等人,先後來到了大梁。

淳於髡的基本情況在第五章介紹齊威王的稷下學宮時已經介紹過,這裏不再重復。

據《史記》記載,魏惠王兩次單獨接見淳於髡,想聽聽他有什麽獨到的見解,兩次他都一言不發。魏惠王很納悶,責備引見的那個人說:“你向我推薦淳於髡,說管仲、晏嬰都比不上他。可是他見了我兩次,我都一無所獲。難道是我不配跟他說話嗎?”

那人回去問淳於髡。淳於髡說:“我的確沒跟他說話。第一次我見他,他正想著跑馬;第二次我見他,他正想著音樂,我還能說什麽呢?”

那人又將淳於髡的話轉告魏惠王。魏惠王大吃一驚道:“太神了!頭一次他來見我之前,有人送我一匹好馬,還沒來得及試騎;第二次他來見我,正好有人送我一名歌女,還沒來得及聽她唱歌,他就來了。那時我雖然支開旁人接見他,心裏卻還想著其他事,沒想到竟然被他看出來了。”

後來淳於髡第三次見到魏惠王,兩個人談了三天三夜,絲毫不覺得疲倦。魏惠王想請淳於髡留在魏國當官,卻被淳於髡婉言謝絕了。

鄒衍則是戰國時期陰陽家的代表人物,以“五德始終”說聞名於世,即用金、木、土、水、火五行相克相生的理論來解釋歷史變遷、王朝更替。

所謂五行相克相生——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鄒衍認為,夏是木德,商是金德,周是火德。金克木,所以商朝取代夏朝;火克金,所以周朝取代商朝。以此類推,可知周朝之後獲得天下的,必定是水德。事實上,後來秦朝就認為自己是水德。漢朝建立以後,一度認為秦朝不足為道,無德,自己才是水德。但是到了漢武帝時期,又認為秦朝也算是一個朝代,又將水德讓給了秦朝,將漢朝定性為土德。

這一理論在今天看來十分可笑,在當時及此後的兩千多年卻十分流行,被視為新王朝建立的合法性依據。

據《史記》記載,鄒衍到魏國的時候,魏惠王親自到郊外相迎,奉為上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樣的談話,卻沒有記載。可以肯定的是,鄒衍的陰陽學對於解決魏國的實際問題,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至於孟軻,想必大多數人都不陌生。因為中國傳統的儒家哲學在很多時候就被稱為孔孟之道,而《三字經》的首句“人之初,性本善”,正是出自孟軻。

孟子的性善論

孟軻是鄒國人,是孔丘的孫子子思的徒孫,但是在儒家社會中,他的地位僅次於孔丘,被稱為“亞聖”,比聖人就差那麽一丁點。記錄他言行的《孟子》則被奉為儒家經典的四書之一,與《論語》《大學》《中庸》齊名。

有一個流傳甚廣的故事是關於孟軻的母親的。

孟軻從小失去父親,由母親一手拉扯大。小時候他們家住在墓地旁邊,孟軻就和鄰居小孩學著人家跪拜號哭的樣子,玩起了辦喪事的遊戲。他母親一看不對頭,趕緊搬家,住到了集市。集市裏都是生意人,孟軻很快學會了討價還價,和小朋友們玩起了做生意的遊戲。商人在那個年代地位是很低的。孟軻的母親不想他長大後成為商人,於是又搬了家,住到了屠宰場旁邊。結果孟軻紮起頭巾,拿著木刀,跟鄰居家小孩比劃著殺豬宰羊。他母親又不幹了,第三次搬家,搬到了學宮附近。每個月的初一,地方官員都到學宮來行禮祭祀,互相問候。孟軻從此走上了正道,將那一套繁文縟禮學得爐火純青。他母親這才滿意地說:“我兒子就應該住在這樣的地方啊!”於是不再搬家。

這就是所謂的“孟母三遷”的故事。現代人談及這個故事,一方面承認其擇鄰而居的合理性,一方面也會批判那種“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社會偏見。我比較佩服的是,這老太太在兩千多年前便認識到了學區房的價值,當真是有先見之明!